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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来世的左边等你(人鬼情系列之一)(47)

他的“吃苦耐劳”令我有种“不劳而获”的负疚感,于是只得懒洋洋地站起身,去溪边汲水来烧一锅野菜汤或者煮两条小银鱼,从而开始新一天的野外生涯。

渐渐地,彼此也会有较为真心的对话。

有一次他给我讲起贩毒生涯的经历:那次他们几个合伙人各带一部分毒品分别运送,然后在一个隐秘的目的地聚头。可是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十二小时,仍然有一个伙伴没有归队。毒贩们越来越焦急,猜想他大概已经死了。死亡对于他们来说是很平常的事,时时刻刻都会发生。

可是他们仍不住地为那个伙伴祈祷,抱着一线希望在等。直等到第二天早晨,当所有人都已经绝望了的时候,那失群的孤雁出现了。毒贩们高兴极了,立刻拥抱在一起,这些不知畏惧为何物的亡命之徒为了重逢而流下泪来。他们离开隐蔽点,向着伙伴奔过去,张开双臂迎接他们迟归的孤雁。

然而,这时候“孤雁”的身后出现了一群“鹰”——原来,伙伴将他们出卖了,他带来了警察!

“这是一个关于友情的故事。”钟楚博讽刺地说,可是声音里充满苦涩,“那次突围我们死了十几个弟兄,我是仅有的三个幸存者之一。那是我第一次逃亡,还没有经验,误打误撞进了雪山,在山里,整整走了三天三夜,不吃东西,不休息,因为我知道,只要一停下来,就再也不可能站起来。有好几次我都打算放弃了,可是一想到阿琴还在等我,就又有了力气……”说到许弄琴,他的声音忽然有些喑哑,草草结束回忆,“那次好容易活下来,真是吓破了胆,后来就收手不干了。”

“那个弃暗投明的英雄呢?”我故意这样问。

“被我杀了。”他平静地回答。

“杀了?”

“那是我第一次杀死亲近的人,用刀子,面对面捅进去,血喷出来,溅满我的手。感觉非常不好。后来我就对自己说:下次再杀人,方式要含蓄一点。”

我又惊又怒,气得说不出话来,同时也怀疑他的话的真假。

那天我整整一天没有理睬他。他开始还无所谓,后来就有些耐不住寂寞起来,问我:“又在想什么?”

“想怎么样才可以把你送上绞刑架。”

“哼,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申请让你做我的行刑人,看你是不是下得了手。”他玩世不恭地调侃,“你肯定自己真的很想让我死吗?”

“不,我尊重所有的生命,不愿意看到任何人死。”我平静地告诉他,“可是我相信人间自有公道,你做的坏事太多了,一定会有报应。”

他变色,很久都没有再说话。后来就再也不给我讲那么血腥的故事了。

还有一次,我问他:“你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是哪一段?”

他看我一眼,想了很久,最终说:“不记得了。”

“总有一天是真正快乐过的吧?”

“赚到一笔大生意的时候或许……不过也是一眨眼的事儿,数完钱或者拿完支票就算了……再或者和兄弟们打麻将,赢了一把十三幺自摸……”他“呵呵”地笑起来,“你是我秘书,每年都要替我办一次出国手续,你应该知道我去了哪里。”

“不是去美国考察吗?”

“考察?嘿,是考察,不过不是去纽约,而是去拉斯维加斯。”

“赌城?你去赌?”

“要不怎么办?那真是解压的至尊法宝。”

“每年一赌,居然还没有倾家荡产,也算你运气。”

“很简单,就是我不在乎输赢。我每次去,都只带一定数目的钱,然后对自己说,赢了固然好,输了,也只输这一些,输完就走。你没有听过一句老话吗?说是常胜将军不在于抓到一手好牌,而在于懂得适时离开牌桌。”

“你的意思是,你不在乎输?”

“不错,不在乎输赢,自然就不会输。一个人,只有在非常紧张一件事的时候,才会容易出错,才会失败。所以我也相信,警察找不到我们,因为,我同样也并不在乎死。不在乎死,自然就死不了。”

“这世上,真的就没有让你在乎的人或者事吗?”

“有啊,就是你喽。”他望着我,又露出那种挑逗的笑。

我望向远方,只当没听见。

他自觉没趣,讪讪地问我:“那你呢?你有没有真正的快乐?”

“当然有,而且很多。”

“举个例子。”

“比如说……我认识以然的时候是快乐的。”我对他绽开最甜蜜的微笑,存心激怒他。

几次回合下来,我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怕他,其实他也是外强中干,真正蛮力的事也做不出来的,何况现在是黎明,晓雾未散,晨曦不足,如果他敢胡来,许弄琴的魂儿会出来帮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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