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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杀(5)

“哗,二十万字呢,打出来起码不得半小时?”

“老人时日无多,争分夺秒惯了,要求苛刻些也是正常的。”

我在第一时间回了封邮件,说明书稿已收到,拜读后再致电请教云云。刚刚按了发送键,忽地一阵风来,刚刚打印了一半的书稿飞舞四散,我和阿梅连忙一边捡拾一边抢着关窗,阿梅忽然惊叫:“门窗根本没开,哪来的风?”

她的叫声把我也惊得一阵寒栗,跪在地上几乎站不起来。打印机顾自“咔咔”地吐出打好的纸张,而后那一页页纸便翩翩然无风自动,飒飒飞起,再轻轻落下,那样子,就仿佛有一个人站在打印机前,一页页地阅读书稿,再随手扔掉一样。

再看阿梅,她倚在窗边,瘫软了一般,面无人色,只是瞪着那些飞舞的纸张发呆。终于“咔”一声,打印机任务完成,那些书稿也都尘埃落定,不再乱飞乱扬。我如梦初醒,仓皇拾起所有零散稿件塞进包中,拉着阿梅便走。

走出大厦,街头人来人往,热气蒸腾,我和阿梅惊魂初定,再想起刚才的一幕,都觉不可信。

阿梅拍着胸口说:“等下去卡拉OK,跟大家说,他们一定不信。”

“那就不要说。”我有些闷,“我还是不去了,要赶着回家看稿子。”

这件事太过突兀,使我对书稿有强烈好奇,感觉它一定是办公室闹鬼的答案。

2

我连夜挑灯奋读。

书稿的文字很朴素,平铺直叙,并无通常回忆录故弄玄虚夸张煽情的弊病,对我国四五十年代的报业状况描写细腻,相信极有研究价值。然而我最感兴趣的,却是在字里行间穿插的一段传奇故事——

老人姓张,年轻时曾化名张羽,写过大量宣传革命的进步文章。在他办报的印刷厂里有一间密室,厂里印的是通行的报纸,密室里印的却是进步刊物和革命传单,而密室的另一出口,却在某国民党要员的女儿的闺房里。谁也不知道这间密室最早由什么人建造,而那个出口也封存多年,无人知晓。直到这一年印厂的事情暴露,几位革命青年来不及逃走,只得躲进密室,误打误撞,竟然找到那个秘密出口,闯进小姐闺房中去。

关于张羽和那小姐交往的详情,文中并未细说,只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阮小姐也是同情革命的”,算是对这段交往下了一个评语,也给小姐记了一功。说起来,究竟还是戏曲中“英雄落难,佳人相救”的老路子。

然而下文呢?

作者并没有把这段往事当作重点详细描写,然而惟其如此,那草灰蛇线般若隐若现的恋情于我有一种欲罢不能的引诱。我匆匆将书稿一直翻到尾页,并不见再提及阮小姐半句,最要命的是,我发现书稿中间数十页都是乱码,怎么会这样?难道答案恰恰在那遗失的数十页中?

我合上书稿,意犹未尽,仿佛一只无形的手,不住招我去窥见那秘密的核。

看看窗外,天已大亮,也罢,这便回办公室去把文件重新打印一份吧。

3

给阿梅打电话时,我的声音有一点抖。

“昨天,你动过我的电脑吗?”

“当然没有。”阿梅很诧异,“我只管打印,是你把文件传给我的。”

“文稿不见了。”

“邮箱检查过了吗?”阿梅提醒,“你昨天没有把邮件删了吧?还有连接打印机的那台电脑里也应该有备份。”

“我都检查过了。没有。所有的相关数据都被删除了。”

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是更想尖叫还是更想哭。丢失文件的错误,只在我做实习编辑时犯过一次,从此以后我便牢牢记住所有书稿至少备份三份。丢失重要文稿这样的低级错误,由一个高级编辑做出来,传出去一定贻笑大方。

阿梅深知其中奥秘,立即发誓:“你放心,我绝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不如你赶紧打电话给作者,请他重新传一份过来吧。”

这个办法我当然也想过,可是,叫我怎么跟他说呢?

“张老师,您好。”我对着墙壁做练习,努力把声音放得很软很平静,“您的大作我已经拜读了,很精彩,不过关于阮小姐的事可否写得更详细些?或者您可以再补出一两万字的内容,然后重传给我好吗?”

这样,是否就可以重新得到文件,而不会引起他的怀疑了?

打定主意,我拨电话过去,刚刚自报家门,还来不及说出那番准备好的台词,对方竟先发制人:“是编辑小姐吗?太好了,我正要找你。是这样的,我的电脑出现病毒,所有的文件都不见了。好在之前已经把书稿传给你。你能不能重新传回给我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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