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仪既成,司仪临时宣布为城主身体着想,晚上定好的宴席取消。官员们有不少远道而来者,难免有些失望,但最失望的还是刺史。
他站在阶上,看着陛下离去的方向叹气,陛下压根就没看他一眼啊。
说起来也真奇怪,陛下的架子可真小,连个内侍都没带。何况来主婚,好歹也该给些赏赐吧?
他带着一肚子纠结,随人流朝府门走去。百姓们太热情,依然舍不得离去。因为今日人全都涌在这里,他的车马停得很靠后,就快到城主府的后门了。仆人只能护着他艰难地穿过人群,好不容易挤到马车边,一抬头却是吓了一跳。
从后门蜿蜒到眼前的道路上,仪仗巍巍,车马嘶嘶,龙旗高举,黑甲禁军森森而列。当中一驾六乘车辇,华丽庄重。
刺史费解,看这架势,怎么感觉陛下是刚刚才到的呢?何必走后门啊?
待官民全部离去,葛贲率众守住城主府大门,喧闹的府邸终于安静下来。
即墨无白扶着几乎虚脱的师雨穿过花园,即将到达正院门口,忽然转头对邢越道:“快走。”
邢越发愣:“走?走去哪儿?”
即墨无白道:“如果不想死,就立即离开墨城。”
邢越猛一拍腿:“我就知道你是故意哄我!皇帝哪是能随便扮的!”说完也来不及卸下伪装了,拔腿就朝城主府门后门跑去,只怕这模样,沿途的人也不敢阻拦。
师雨目送他跑远,发现一路通往后门的侍卫全都不见了,原先要推院门的手顿了顿,推开了即墨无白的搀扶:“你也该走。”
即墨无白也已看出异样,苦笑了一下:“恐怕是走不掉了,希望邢越能逃过一劫。”
话音未落,院门被人从里拉开,夙鸢等一众仆人跪在院中,两边站着的皆是持枪而立的大内禁军,开门的自然也是禁军。
“城主,乔都护带着人趁你们行礼时从后门闯了进来,连陛下都来了!”夙鸢哆嗦着流泪,她全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一桩喜事,今日却颇多波折。她看着即墨无白,哆嗦地越发厉害:“他们说倓公子……倓公子他……”
师雨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朝房门走去。
房内也站着森寒的禁军,一身明黄龙袍的嘉熙帝背对门站在桌旁。官服整肃的乔定夜自屏风后绕出来,风姿儒雅,却一手按着腰间的佩剑。
“师城主可算回来了。”乔定夜看向门口的即墨无白,儒雅地笑了笑:“子玄与即墨城主本就长得相似,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呢。”
嘉熙帝转过身,深锁着眉头,视线扫过师雨,又落在即墨无白身上,蓦地一声怒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侍从肝胆俱裂,瞬间下跪了一地,唯有师雨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站着,冷眼旁观。
即墨无白瞥一眼师雨,敛衣下拜:“臣伏首告之,城主即墨倓受奸人所害,臣为稳住墨城上下,斗胆假扮其与代城主师雨成婚,实乃迫不得已。”
嘉熙帝冷哼一声:“既然你有理有据,朕容你稍后再细细禀报,若有隐瞒,严惩不贷!”话说的虽重,却有私心包容之意。
即墨无白叩首称是,起身退至一边待命。
“陛下,”乔定夜出列,拱手道:“此事只怕没有这么简单,实不相瞒,此次您亲自前来墨城主婚,按理本该由墨城派人迎接。微臣之所以越俎代庖,亲率人马前去迎接您,是受了墨城城主即墨倓之托。他曾给微臣书信一封,提及担心自己会遭贼人所害,爱妻被夺,希望微臣能在大婚当日襄助一二,没想到一路快马加鞭,到了这里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他接连叹息,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师雨一眼瞥到信封,封口的确有阿瞻私印。
嘉熙帝接过来,匆匆浏览完,再看向即墨无白,脸色已十分难看:“此为物证,可还有人证?”
乔定夜道:“闻名中原的山石道人是即墨城主派来知会我的引线人,正是人证。”
嘉熙帝说不出话来了,即墨倓暴毙于此,胸口有伤,显然是他杀,而即墨无白却假扮其身份与师雨于众目睽睽之下成了亲,如何脱得了干系?
屋中死一般的寂静,嘉熙帝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正当此时,屋外走入一名乔定夜的随从,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又退了出去。乔定夜谦谦然一笑,看向即墨无白:“听闻子玄今日不仅假冒即墨城主与代城主成婚,还找了个人假冒陛下,此事当真?”
嘉熙帝陡然震怒:“竟有此事?”
即墨无白默然跪地。
他是被折了翼的雀,进了这事先布置好的笼子,其实也是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