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了?”
即墨无白幽幽笑了一声:“大概吧,不愧是墨城铁骑。”
师雨立即拆开自己腰间佩戴的香囊,拆开散倒在车中以遮掩气味。
“城主,”夙鸢在车外低声道:“南城门也有霍老将军的人,怎么办?”
师雨挑帘瞥了一眼,咬了咬唇。
即墨无白笑道:“也罢,临终也算是为国做了件好事,我下去亲自找即墨彦算旧账也不错。”
“闭嘴!”师雨放下车帘,沉声道:“回城主府。”
即墨无白好笑:“出人意料,倒是好计策,只怕未必能瞒天过海。”
师雨手指掩了掩他唇,解下身上披风披在他身上,连带帷帽也给他戴好,将他搂在怀里:“现在起别开口。”
即墨无白冷声道:“我可不想扮即墨倓。”
“容得了你做主?”师雨轻轻一笑,按了一下他胸口,即墨无白立即闷哼一声,再说不出话来。她摸了摸他的脸,“这才乖……走!”
第四十三章
夜深人静,阿瞻还没睡,信步从房中散步至花园,霍擎等在半道,立在花园里那棵杨树下,身形笔直如松。
阿瞻撇开随从走到他跟前,他抱了抱拳,随即深深叹气:“让即墨无白跑了。”
“没除掉?”阿瞻扶住树干,也跟着叹了口气:“果然是不让我好过。”
霍擎宽慰他道:“他既然要辞官,以后无权无势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老夫所有人马都唯你马首是瞻,他动摇不了你城主之位的。”
阿瞻的眼神落在他鬓间银丝上,撑着树干的手指一点一点缩紧:“霍叔叔也不年轻了,我也不能让你保护一辈子,待我成了婚,不如让我也替你分担一些军务吧。”
霍擎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皱眉道:“莫非你是在怪我办事不力?”
阿瞻不言不语。
霍擎的心沉了下去,虽说是为阿瞻着想,但他毕竟是城主,第一次提这种话可以回避,第二次再回避的话,未免有不忠之嫌。
他不能对不起老城主。
“若这是城主所愿,老夫自当成全。”他取下盔帽,携于腋下,双鬓斑白,却刚毅一如当年。
后半夜,城主府归于沉寂,大门口却仍旧有下人挑灯等候。
许久,终于见马车缓缓驶来。师雨下车后亲自扶着即墨无白进府,自然而然,毫无异常。下人们甚至都没怎么注意到半倚在她身上的人,多瞄一眼的也以为是倓公子与她一同归来,反正他一向都是这病怏怏的模样,深居简出的,行踪也捉摸不定。
夙鸢将即墨无白的长剑严严实实藏在车里,又处理了一下留下的血迹,这才跟上师雨。她见师雨几乎架着即墨无白,似乎很吃力,想要伸手帮忙搀扶,却被师雨一个眼神止住。
平常阿瞻跟她一起时向来不会要下人相助,多此一举反而容易露出破绽。
回到房中,师雨吩咐了几句,夙鸢立即紧闭门窗,点燃一炉熏香。屋中很快便盈满了浓郁的香气,夙鸢这才拿出药材来,免得药味在室内太明显。
师雨将即墨无白身上的披风除了下来,此时有了光亮,才发现他那件浅色儒衫上血迹斑斑,胸口处竟还留着一截箭羽,尾端已被折断,箭簇却还留在皮肉里,看起来简直触目惊心。
她紧蹙着眉,看了看即墨无白,他虽面白如纸,却一脸平淡。
这么晚了,只能在府中请大夫,可府里的大夫都是为阿瞻随时待命的,难保不会走漏风声。师雨思来想去,唯有自己动手,本来手已伸到他领口,终究还是收了回来,转头对夙鸢道:“你来替少卿大人取下箭簇。”
夙鸢吓得连退两步,脸都白了:“奴、奴婢不敢……万一出什么岔子……”
即墨无白忽然扯住师雨衣袖:“这也不是小伤,姑姑何必为难她一个下人?侄儿还是相信你,不如还是由你来吧。”
师雨没能从他力道下拽回衣袖,蹙眉看了他半晌,闷声对夙鸢道:“出去打盆热水来,守好门。”
夙鸢如蒙大赦,出门时可谓脚下生风。
即墨无白显然是匆忙出的客栈,身上只一件薄衫,一件里衣,因此这一箭中的可算是实打实。
师雨不曾处理过这些,手指捏着那一截箭羽,紧紧盯着即墨无白的脸,数次想要一鼓作气将之拔出,却又怕动作不当弄的无法止血,一时投鼠忌器,额头都浮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即墨无白倒也能忍,每次她手上刚一用力,就瞥见他紧紧一蹙眉,面色痛苦不堪的模样,却死活不吭声。
其实还不如听他叫唤出来,这样只会叫人更难受。师雨松开手,定了定神,在桌上翻找了一下,找到一瓶最好的伤药,倒了些在帕子上。而后靠近他,一只手将帕子搁在他伤口附近,另一只手稳稳握住箭羽,忽而抬眼看了看即墨无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