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族亲们刚才都瞧得清楚,已然觉出二人暗斗的气息来。
彼此招呼完毕,师雨侧身做请,邀请众人同行,自己率先上马,一副主人架势。
即墨无白看着她的背影走远了一大截才上了车,咂了咂嘴摇摇头:原来不是软柿子。
好在之后天气没再反常,不过这一路也耗了不少时间,进入墨城城门时已是入夜时分。
城门口早有人悬灯恭候,却不只是守城士兵,走近了才看出为首的都是些官员。
还在服丧期间,官员皆服素缟。即墨无白以为他们是来迎自己的,可实际上见面后,这些人只是上前敷衍地拜见了一下少卿大人,便纷纷迎向了师雨。
陛下是未正式准许师雨继任城主,可他们有本事弄个代城主出来,师雨此时正被他们簇拥着叫城主,场面叫人相当气愤。
即墨无白看向师雨的眼神已经带了些怨毒,你根本就是个土皇帝吧!
似有所感,师雨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仍是眼角弯弯,仿佛马上就会上来亲昵地叫一声“好侄儿”。
城中已经宵禁,寂静无声,夜风清冷,马蹄和车辙在石板路上留下的声音尤为入耳。
城主府邸在墨城北角,地势偏高,竟是一副俯瞰半城的气势。虽然如此,去府邸却并未多费劲,道路并不难行,车马行走如履平地,可见此处建造用心。
很快车马停下,即墨无白下了车,一抬头便见侍从们持灯照路,眼神微动,走到门口向里望去,两排侍从不知有多少人,灯火延绵而去,竟一眼看不到尽头。
“贤侄,这边请。”师雨亲自为其领路。
即墨无白跟着她往里而行,越走越心生赞叹,的确是土皇帝,这里与皇帝行宫相比也毫不逊色了。
虽已是半夜,客人到访,还是该备宴。只不过如今还在丧礼期间,无酒无肉,相当清淡。
客人们净了手,由墨城诸位官员作陪,请去厅中入席。
师雨少陪了片刻,再出现已经换了副模样,依然是一身缟素,但已除去斗篷面纱。自她走入,一直到上方案席后落座,在场众人的视线便没离开过她。
服丧期间,面不施粉,衣不着艳。进来的人白衣素净,绸带束发,身姿娉婷,脚步袅娜。
几乎所有即墨族人都以为,生长在边陲之地又能继任城主的女子必然是英武不输男子的,可这一眼见到真容,已然推翻之前所有设想。
师雨毫无疑问是个美人,还是个风情万种的美人,尤其是那双眼睛,也许是有胡人血统,轮廓微深,眼角微微上扬,有时不经意一个眼神,竟有魅惑之意。
即墨无白的视线从她身上流连了好几圈,心里啧了一声:陛下亏大发了!
正琢磨着要不要描像送往都城刺激一下嘉熙帝,师雨开了口:“有劳诸位远道而来,只不过此行耗时日久,丧礼却耽误不得,因此还要请诸位多担待,父亲三日前已然下葬了。”
族人们神情不一,有的觉得她擅作主张,不将即墨族人放在眼里,眼神有些不屑;有的早就饥饿疲劳,此时只想吃了饭早些休息,并无多大反应,一致转头看向即墨无白,唯他马首是瞻。
即墨无白是无所谓的,反正来这里的目的本就不是奔丧,只不过还得做做样子,便叹了口气道:“不想紧赶慢赶,还是来不及送叔公一程。”
师雨立即安抚:“贤侄不必忧怀,今晚诸位好好休整,明日一早我便亲自带大家去陵墓祭拜。”
被占了一路的便宜,即墨无白肝火略旺,抿了口茶降火,挤出个笑容来:“师姑娘看起来比无白还要年轻几岁,一口一个‘贤侄’,似乎不太合适啊。”
族人们闻言大多有些幸灾乐祸,虽然师雨是个美人,但再美也不是即墨家的人。在他们心里,即使和即墨彦不亲近,墨城终究还是即墨家的,外人到底是外人。
然而师雨却没有预料之中的难堪,顿悟般点头道:“说的也是,总叫‘贤侄’未免太过生分了,你我既然是一家人,我还是直呼你无白吧。”
“……”
即墨无白以前总被嘉熙帝笑骂脸皮厚,今日见了眼前这位,方才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她的确不是软柿子,而是笑面虎。
☆、第三章
肆虐了好几日的风沙到了黎明时分戛然而止。天亮后,天气一下转好,阴沉散去,还露了日头。
师雨起身很早,贴身侍女夙鸢进来伺候,她第一句话便问:“我那位大侄子睡得可好?”
夙鸢有些想笑,想起此时还在服丧期间,又连忙摆正脸色:“听说起的比城主还早呢。”
“这么劳心劳力,真不愧是皇帝的至交心腹。”师雨说话向来柔和,便连语气中那点嘲讽也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