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常少卿即墨无白是即墨彦嫡亲的侄孙,他归都这一路早已听说这消息,并不惊讶,起身后瞥了一眼嘉熙帝,脸上甚至还有些笑意:“那不是正合陛下心意?”
他不说还好,一说嘉熙帝就来气:“别提了,原本是合朕的意,可谁承想他竟有个养女,城主之位就这么交给了那个来路不明的养女了!”
这倒是让即墨无白很意外。他离开长安已有四五年,一直避居故乡润州,已有些不问世事的意味了。何况即墨彦本就和本家不亲,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个叔公一面,无感情也无交集,彼此情形也是一无所知,当然也不知道什么养女的存在。
“我还以为陛下叫我归都是因为太高兴,原来是有了麻烦。”他身姿修长,褒衣博带,本就有几分风流闲态,加上说这话的语气,简直有些吊儿郎当。
显然嘉熙帝对他这副模样已习以为常,叹了口气,起身踱步到他跟前:“无白,你自幼与朕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如今这麻烦,还需你出手相助才是。”
即墨无白连退两步,神情惊恐:“陛下,草民已经辞官了。”
嘉熙帝板脸:“辞什么辞!朕即刻让你官复原职!”
“不不不,草民去意已决。”
“混账!”
见皇帝动了怒,即墨无白只能无奈垂头:“是,听凭陛下吩咐。”
嘉熙帝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那好,你准备准备,尽快去墨城奔丧,顺便给朕将墨城的城主之位拿回来。”
即墨无白早猜到他是这个意思,好笑道:“一个女子而已,未必能有即墨彦那般的野心,陛下大可不必如此。”
“话可不能这么说,不管她有没有野心,墨城这般要塞,也不能长期不受朝廷管束。若是让西域诸国有机可趁,中原岂不危矣?”
即墨无白撇撇嘴:“那陛下不若大大方方娶了她,给她封个贵妃,一举两得,何须如此麻烦?”
嘉熙帝想起探子回报那养女相貌丑陋胜似无盐,当即正色:“为君者胸怀天下,岂可贪图女色?!”
“可是人家姑娘刚死了爹便去撬她的位子,未免有些缺德啊。”
“所以才找你啊。”
“……”
嘉熙帝拍了拍他的肩,“此番你肯替朕分忧,是为挚友;收回墨城,是为尽忠,乃国之功臣也。”
即墨无白还想说什么,被他竖手拦下:“此事就这么定了!”
口谕一下,再好的情谊也得靠边,即墨无白只能跪地叩首:“是,草民……微臣领旨。”
这番谈话前后都很隐蔽,即墨无白接的是密诏。可世上无不透风的墙,朝廷上下多的是人精,墨城城主前脚蹬腿,太常少卿后脚归都,不少人都猜到了缘由。
第二日,沉寂了几年的少卿府上忽而一下门庭若市,访客如云,十个有九个都是媒人。
即墨无白吃不住这阵仗,装病窝在房内,一切都由贴身侍从杜泉代为处理。
到了晚上,忙活了一整天的杜泉乐滋滋地抱着一堆画卷放在他跟前:“公子,您这趟回来对了!原来长安的达官贵人们都还记着您呢,光这一天就十八个媒人了,个个都想将千金嫁给您呐。”
即墨无白翻白眼,这哪是想嫁给他,分明是想嫁给墨城。
“快啊公子,赶紧挑挑有没有合眼缘的吧。”杜泉是即墨无白乳母的儿子,大概是受他娘影响,一向关心自家公子婚事。
即墨无白看也不看那些画卷,拿了本书背身而坐:“不用了,叔公刚刚过世,谈亲事不合时宜。”
杜泉一想也对,虽说即墨彦对即墨家族而言就像个外人似的,可毕竟还有血缘,不能落人口柄。只是想来想去,又实在为难:“那些都是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您不给回复,叫我如何回话呀?”
即墨无白转头道:“那你便说公子我做不了主,婚事得由长辈说了算。”
“……哪个长辈?”杜泉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个能管他的长辈在世了。
“墨城的新城主啊,按辈分我还得叫她一声姑姑呢。”
☆、第二章
即墨一族虽不如那些传承百年的公卿世家繁荣昌盛,族中在朝为官的也有不少,可是墨城却没有给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报丧,这样一来,即墨无白根本没有前往墨城的理由。
嘉熙帝将墨城请求城主继任的奏折压了下来,声称城主世袭关乎血统,朝中反应不一,还需再议。接着在即墨族人中钦点人选,打着替朝廷出面吊唁的名义前往墨城,领头的自然就是太常少卿即墨无白。
临行前他授意,此事最多耗时三月,不可久拖。
可怜的少卿大人从南到北走到长安不过一两日,又匆匆踏上了往西的远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