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冷着脸离开了。
皇帝一声令下,各家子弟便骑马携弓,驰入山林之间。唐笑语返回席位间,老老实实在下人待着的地方跪坐了下来。此处偏僻,贵人们无事不会投来视线,几个下仆便胆大起来,偷偷闲聊消遣时间。
“瞧见了吗?那薛家的薛静容小姐,便是太后娘娘想指给咱们王爷的人呢。”
“听闻这薛小姐,才色双绝,求亲的人都踏破了门槛!没想到她还未嫁人?”
“呵呵,你懂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当然是立军功最重要。女人,算得了什么?”
“太后的娘家女儿,哪里会愁嫁,怕不是误传……”
听到这片议论之声,唐笑语的耳朵又支起来了。情不自禁地,她偷偷探出脑袋,张望了一下薛小姐的方向。
在薛家的坐席上,有三四个年轻姑娘,俱是金尊玉贵的打扮。但在其中最为耀目的,乃是个身着绛香色缀金软罗裙的女郎。但见她眸似春池,唇如点朱,容色静雅又不失贵气,一举一动都极为娴雅大方。这样的教养,非京城大家能出。
她就是太后娘娘想要指婚给王爷的女人吗?
唐笑语慢慢垂下眸光,不言不语。
半晌后,她微微叹了口气,在心底道:确实相配。
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又是太后属意之人。没有哪个女子,比薛静容更配的上霍景了。
她揉了揉眉心,对自己默念三遍:与你何干?
与你何干?与你何干?与你何干?
王爷娶哪个名门贵女为妻,与唐笑语何干?
如是多遍地询问,终于让她移开了黏着在薛静容身上的视线,望向了远方的草场。
她的视线漫无目的地在丰草沛叶间游走,但她的心底,却莫名有一丝失落。
她自己也说不清,这份失落,到底是怎么回事。
打猎直到傍晚才结束。
天空渐转昏暗,一片橘红暖霞染遍天际。夕阳西落之时,各脉霍氏子弟与贵家公子们,纷纷带着猎得的猎物回来了。几个宫廷内侍手持指笔,前去清点猎物。
“赵家三公子,兔三只,狐一只,鹿一匹…”
“黄家小公子,兔一只,隼一只,狐一只……”
“淮安王世子,鹿二匹……”
唐笑语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很快便看到了霍景牵着马,朝她走来。
在一群人间,霍景的身影实在是太出挑了。他比寻常人更高些,身量也修长悦目。且他的气质,总是最为夺人的那个。旁人在侧,便沦为了平庸劳碌之徒,远不及他那冷冽殊厉的气度。
“王爷,茶已经备好了。”唐笑语从他的手里接过缰绳与弓筒。
听闻山林间,有老虎这样危险的猎物。她怕霍景被老虎伤着,想看看他身上是否有什么伤口。
所幸,他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不仅如此,虽打了一天的猎,但霍景却并未有什么惫色,目光一如平日,只有衣摆上沾的尘土,证明了他在林间驰骋了整日。
“本王猎到了一只白狐。”他道,“毛色极纯,恐怕寻不到第二只。只可惜太小了,做个围脖和手筒都未必够。”
唐笑语道:“王爷若想要白狐皮的大氅,便叫内务去打听打听。北边儿草原上正是猎季,兴许有更多的存货。”
霍景瞥一眼她,道:“你以为这只狐,本王是猎给自己的?”
唐笑语微怔,一头雾水,道:“王爷难得猎得佳物,还愿礼赠旁人,着实善心。”也不知道,这张白狐皮,最终会去曹太妃的手里,还是陛下的桌案上?
……横竖不可能是给自己的!
各家贵公子归席,坐下休息小憩。篝火燃了起来,几个宫廷厨子准备将猎物现做为各种佳肴美味。先前那几个清点猎物的太监,正在一一唱喝大家猎得的货物。
“黄家小公子,猎得兔一只,隼一只,狐一只。”
陛下看着那寒酸的猎筐,却哈哈大笑,道:“若朕未曾记错,黄家的小公子今年才九岁。不错,不错!朕晚慧,九岁时只知贪玩,还不懂拉弓。”
黄家那稚气未脱的小公子得了陛下赞赏,面庞涨红,用孩子气的嗓音谢恩。
一番唱喝,猎物有多有少,群臣宾客听得意兴阑珊。毕竟这骑射一事,谁强谁弱,大家心中都有数,头筹总脱不开那几个人。与其去猜谁是冠首,倒不如多喝两口酒。
接下来,便轮到宁王府了。
“宁王殿下,猎得——”那唱喝的太监,忽得顿了一下,瞪圆了眼睛,表情略有古怪,“宁王殿下,猎得兔二只。……”又是许久的沉默,却再没有念更多的猎物了,而转说起了下一个人。
“宁王府二公子,猎得鹿二匹,貂二匹,隼一只,虎一只……白狐一匹…”林林总总,猎物不胜枚举,竟比旁人更多出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