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颗人头,是毋成的。
慕容长英眼里不揉沙子,竟不能容卖国贼活在世上逍遥,冒险去杀了他!
但是杀就杀了。人在世上,有些事是必须去做的,有些事又是绝不能做的。必须去做的事,就算死,也得去做;绝不能做的事,做了,就只有死。
地上一滩血,人头泡在血液里,在寒夜里,血的温度还未散尽,微微冒着热气。
李广利退了一步,手支住桌子,然后摸索着慢慢坐下。
冷冷的空气中,李广利一头汗。
我回过头,微笑问老李:“怎么样?我们的谈判可以继续下去吗?”
老李看看地上的人头:“即使他死了,我仍能攻下你们的城,你们已经没有抵抗能力了!”
我说:“我们正在挖井,马上就要有水了,也许到最后,我们还是无法抵抗住你的的攻,但是想想代价吧,上次攻城损失多少,这次攻城损失多少?下次,又要死多少人?你也说过,这些人都是你的同胞,他们也是有妻儿老小的人,不是一具木偶,也不是象棋的车马炮,你牺牲他们,取得胜利,不过脸上好看,何况,要是得不到马,连面子都没有,只有意气用事而矣。”
老李沉默。
再抬头,老李脸上有一种恶意的笑:“好,我们成交,给我最好的马,大宛国的特产,毋寡要退位,由新皇上表称臣,最后,你跟我走。”
我呆住:“什么?”
老李道:“毋寡的人头,或是你跟我走,选一个吧。”
我看着老李,什么?
老李道:“我不能白白冒这样的险!”
我说:“我不爱你!”
老李道:“没关系,我要你在我身边,我不相信什么两情长久,我只要朝朝暮暮。”
我说:“老李,你不是那样的人!”
老李问:“你想要我怎么样呢?对着月亮许愿,让杨大哥同龙姐姐终成眷属吧。”
不,老李不是那样的人,老李因我,不是为我,是因我做出重大牺牲,一点回报不给他是不行的。
我忍不住回头看慕容长英,慕容长英一手支着帐子,表情很复杂,有一点悲凉,有一点不舍,还有一点象是微笑。
我从慕容处没有得到意见,我得自己决定。
如果老李真的要毋寡的人头,长英少不得替毋寡去死,既然,我是得不到慕容长英的,那么离开他,总比让他死好吧?
为什么在这件事里,我同长英必须选择牺牲呢?却让小人得志?因为小人不肯牺牲,而大宛的百姓又必得有人牺牲才能得救,我没的选择。
我说:“好,成交。”
我并不希望慕容长英反对,即使他反对也没有用,但是我以为慕容长英一定会反对,但是他没有。
我心里很诧异,而且有一点悲凉。
我回过头去看慕容长英,他向我微笑,温柔地看着我,我想起那首歌:“你如何还能这样地温柔,静静地看着我,慢慢地说,但最好是分手,慢慢地说,你是你我是我!”
慕容长英声音低沉:“离开大宛,也许是一件好事。”
我问:“离开你呢?”
慕容长英的嘴角慢慢地流出一道血来,他看着我,眼里有千言万语,但他不肯开口,即使他不开口,血依旧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
我尖叫:“大哥!你怎么了!”请你,不要死!不要!
慕容长英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臂,紧紧地握着,他不肯松手,他的眼睛,光波涌动,汹涌澎湃地述说他的不舍。
然后,他倒了下去。
我尖叫,然后被老李捂住嘴,老李说:“别让我的手下以为我在杀人!”
我喘息,喘息,一点点咽下我的惊惶、伤痛、如同坠入冰窖般的绝望。
解开慕容长英的外衣,胸前一箭,背后一剑。
两个伤口,哪一个都会要人命,慕容长英居然会支持到现在。他是——这么长的时间,他是多么的痛与绝望啊?一边绝望着自己不断流逝的生命,一边绝望着不能救大宛和我于水火之中。慕容长英一个人在苦痛里挣扎,没有告诉我。让我多快乐半天,从日落到子夜,我是快乐的。
长英!
老李说:“别哭,他还没有死!”
我哀求:“救他!救了他,我心甘情愿地跟你走!”
老李说:“他死了,你死心塌地地跟我走,不是更好?”
我的手指冰凉,半天才答道:“他死了?他死了,我不会独自活下去。”
老李骇异地望着我:“这是慕容菲说的话吗?你还是那个慕容菲吗?那个快乐的,没心没肺的慕容菲?”
我掩住脸:“对不起,老李,这些日子我太累了,我早已不是你知道的那个慕容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