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代我大哥去问我爹:“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同胡家联姻?”
我爹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我是小孩子?好,我是小孩子,那么,我倒要问问:“上一次你们试图联姻被皇上拆散,这次还要继续,那是一定要向皇权挑战了?”
我爹一震,半晌才道:“箭在弦上。”
我说:“胡家一定会帮着小女儿家打大女儿家?”
我爹说:“那就要看三皇子是否是储君了。”
这么说来,胡家是打定主意要做皇上的老丈人了。
这惊天的阴谋,我父亲怎么会卷进这么权利纷争中去:“爹,这不是谋反吗?”
我爹说:“谋反?你以为你大哥是什么人?”
我呆呆地:“是什么人?是当今皇上的儿子,这么做也是谋反呀!”
我爹看着我,笑了:“你不是小孩子了,我本可以对你说,可是菲儿,你能发誓用生命保守这个秘密吗?”
用生命?
我爹拍拍我肩:“你不能,我也不想让你冒生命危险,所以我不能说。”
他不能说,但我想我爹说得已经够清楚的了。
我想我们大宛国是完了,外面强敌环伺,里面却要闹政变。
我问慕容长英:“老大,你是喜欢做将军还是喜欢做皇帝?”
慕容长英脸色一变:“别说这种蠢话。”
我又问:“你真的不知道你的身世?”
慕容长英道:“我不知道。你知道吗?”
我说:“我乱猜。”
慕容长英不语。
我又问:“你还爱着胡蝶吗?”
慕容长英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叹息:“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我问:“这是什么意思?是爱还是不爱呢?”
慕容长英问:“你喜欢嫁给将军,还是嫁做王妃呢?”
这话问得好象占我便宜,不过我想,他大约是想问胡蝶这个问题吧。我想了想:“我不知道,还是将军好点吧?齐大非偶,做王妃,我罩不住的。”
慕容长英说:“那么,我喜欢做将军。”
嘎?啥子意思?
我瞪大眼看慕容长英。
慕容长英回过头看我,那双忧伤的眼睛,石头人都会为他心软吧?
慕容长英说:“对不起。我应该沉默。”
什么?什么叫我应该沉默?
慕容长英站起来走掉,走远了,又回过身来看我,看了许久。
我呆了,然后慕容长英走远,我忽然觉得天地很大,我很小,四周空旷而且寂静,那一瞬间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象是得了感冒,很冷,周身不舒服,额角又发烧,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沸腾,让我的胃想吐。
我抱住自己的手臂,一边叫人:“给我被子,给我升火,给我热水,给我一点酒。”
最后我裹着被子烤着火,醉得吐了一地,半夜起来喝水,我呻吟:“水水水。”
一双手扶我起来,喂我水,我睁开眼,看见一双晶亮的眼睛。我闭上眼:“慕容长英,你真讨厌,我这辈子不想再看见你。”
慕容长英苦笑:“是,那多好。”
我问:“什么多好?”
慕容长英说:“你不想见我,那多好,我也希望自己不想见你呢。”
我说:“还来得及。”
慕容长英问:“逃走?”
我点点头。
慕容长英说:“逃走?”
我看着他。
慕容长英慢慢说:“逃——走?!”
我倒下去:“蠢人!”
慕容长英说:“好,我们走!”
我说:“蠢人!犹犹豫豫迟迟疑疑,我跟着你这种人逃走,承受你的矛盾痛苦,担着所有责任,我只是个女人!蠢才!去去去,做你的帝王梦去吧!”
慕容长英半晌道:“我不能毫不迟疑地抛弃所有,不,我没有非份之想,菲儿,我只是担心父母亲,真的。”
我说:“滚吧,那是一回事。”
爱情经不起三思,三思而后一定是舍弃爱情。
去吧去吧,趁我们还没有拥抱,我们的肉体还没有认识对方,还没有需要对方,还没有产生那种对爱抚的饥与渴,快走快走,中毒不深,痛苦少些。
我尖叫:“慕容长英,你滚滚滚!”
慕容长英踉跄而出。
我并没有抱头痛哭,不,我不哭。
我抚摸自己可怜的肉体,可怜的家伙,还没尝到任何甜头,比如抚摸接吻及更深刻的接触,倒先受自己主人的虐待,饱受酒精折磨,到底是自己的身子,爱恨痴狂,吃苦享受都靠它呢,得善待它。
第二天早上起来,天空又是蓝色,我的面孔依旧柔软,所以还能笑得出来。
世界同往常没什么两样,只是我感觉到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