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夏(41)
都是一个村的,都认识,抬头不见低头见,梁爸梁妈如果遇到是真的朋友也会跟梁夏提两句。
“我哪里有这个权利?”梁夏只能回绝。
小小乡镇,人情社会,做的熟人生意,很常见,梁夏没想到这事儿能摊到她的头上,沾了冯书的光。
冯书自己也备受其扰,一群不认识的大叔大婶爷爷奶奶,这个摸着他的头说:“都长这么大了?你满月我还抱过你呢?”,那个拍拍他的背,“我是你XXX村的堂舅啊,逢年过节见过的吧?”
这阵仗比他跟他爸去商业饭局还大,几个人有几十个人声音的效果,冯书一个头比两个头还大。
两个人同病相怜,冯书只在过年的时候回一回老家,哪里见识过这种大场面的。
梁夏给他科普,村子里基本没啥秘密,这家的鸡生了几个蛋隔天全村都能知道了。平时除了干农活,大家伙哪里有其他休闲娱乐,不就是打打牌聊聊天,聊什么呢?聊这家的老婆,那家的老公,这家的婆婆,那家的媳妇,聊你家的儿子我家的女儿,在哪里上学啊,成绩如何,多大了,结婚了吗,结婚了那有小孩了没,小孩又多大了,好带吗?儿子在哪儿工作啊,工资怎么样?买房了吗?等等诸如此类。
梁夏回家,梁妈聊的家常也是这些。平时遇到的叔叔婶婶见面就问在哪儿上班,你们公司还要人不?工资多少?问完还要说怎么一个大学生这么点钱,书都白念了。
刚开始听到的时候梁夏很放在心上,觉得他们说的挺在理,一个大学毕业的比不上人初中生,书读了确实没用,浪费了梁爸梁妈辛苦这么多年赚的钱,
心中不平怨念就躲,怕出来见人被家乡人讨论,回家了从不出门,只在家里呆着。而她姐呢?30岁了没嫁人更是被说的一无是处,让梁夏有种错觉,她姐要是嫁不出去就是十恶不赦了,人生价值只在嫁不嫁的掉来衡量。梁妈因此压力倍增,最大的娱乐活动外出打牌硬生生的斩断了。
冯书听梁夏侃侃而谈村里的陋习,吓到了,如此生猛,如何招架?赶紧祸水东引才是,于是不管谁来找他,一律推到了负责总务的领导那里,然后带着梁夏去山上考察了。
牛头山上有梯田,梯田旁边有一条溪流从山顶顺淌一直流入河中,旅游规划是在溪流旁建楼梯栈道,以供游客观光。
两人顺着田埂从山下一路往上,多天来的雨水使得山路泥泞,湿滑,走的并不顺畅。
春天来临,山上万物复苏,树上发出了新芽,有些甚至开了花骨朵,溪水哗啦啦的,水量充沛,农田里绿草茵茵,好不容易出来的太阳从树林中透出光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这条路梁夏走过很多次,小时候到山上玩一半都会来牛头山,因为这里有溪,沿溪旁边很多野果子树,酸果,杨梅,石头梨,野核桃,各个季节都能在这找到吃的。还有各式各样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和佛珠草,草珠子,爱美的女生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了,果实采了用线连起来当项链手链,那是他们最好的首饰。
溪流大概有10米宽,水不深,周边全是石头,可以攀岩的那种,成年人完全可以攀着石头沿着溪流一直攀爬到山顶。
两人爬了一个小时,在一处空地上停了下来,这是山中少有的一处平地,通常歇息都会在这儿。
“我们那年秋游野炊就是在这儿。”冯书指着那颗大枫树说。
四年级的时候,学校来了一个很年轻的姑娘,十九岁,在学校当代课老师,那是属于梁夏小学生活里的一抹亮色。
在这之前,学校里的老师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要不就已经是五六十岁的爷爷奶奶了,每天上课说的是方言,课堂上规规矩矩,一潭死水。
那个老师叫何娟,穿的清清爽爽,客客气气,头发直直的,还染了色,声音还好听。对于没有接触过外面世界的小孩子来讲,何娟简直就是仙女,漂亮时尚,性格好,年龄差距没那么大,跟他们班上的小孩子打成了一片。
何娟教语文,课堂上会讲新奇的故事,带他们唱歌,还组织很多的课外活动,什么画画比赛,唱歌比赛,舞蹈比赛,踢毽子比赛,印象最深刻的应该就是野炊。
野炊这个词梁夏只在电视里听过,电视剧里的小孩秋游春游都搞野炊,每次看到都羡慕不已,所以活动提出的时候梁夏开心的不得了。
农村野炊东西都不用买,直接从家里带,有的带锅,有的带油和盐,其他就在自家菜园子摘菜就行。
那时是秋天,刚收完稻谷没多久,星期六,一个大小孩带着一群小小孩往山里进发。都是山里的孩子,皮实的很,家长也不会操心安全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