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三人走远,可儿这才放开栏杆,直起腰来。
刚才,出于一时的好奇,她抓住栏杆想要看清说话的人的相貌。结果人脸没有看到,却弄了一手的灰尘。她一边掸着灰尘,一边打量着置身的凉亭。
这座凉亭位于假山的最高处。很明显,已经好久没有人来打扫过了。凉亭四周的栏杆以及中间的石桌石椅上都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地面上也四处飘散着落叶和鸟粪。
可儿原本是想找一个置高点寻找柳婆婆的踪影,也顺便看看这国公府到底有多大的——她没有想到钱老爷竟然会同意让春喜和柳婆婆陪着她嫁到国公府来,只是,一大早柳婆婆便失踪了。她猜,很可能是在这偌大的国公府里走迷了——却不曾想,正碰上这几个人在这里说着“新闻”。
依照当地风俗,一桩婚事的成立,除了媒妁之言、婚约庚贴外,结婚当日拜奠天地,将新人的名字记上族谱,以及新人的坐床、分食等等的一套仪式都是缺一不可的。官家也许比较重视婚约,而民间则更看重结婚当日的那套仪式。她与凌雄健的婚事恰恰就是少了这不可或缺的关键环节——也难怪她们会怀疑这桩婚事的实质。
可儿微微一笑。
她不认为没有拜天地是凌雄健故意所为。虽然对他认识还不深,不过,她却可以打赌,他不是那样的奸滑之辈。她认为,更有可能是因为他觉得那样的仪式没有什么意义,所以才没有给予应有的重视。
事实上,可儿也同意这样的观点。在她的第一次婚姻里,她就曾经抱着一只公鸡对着一张供桌磕头,当时她就觉得这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
只是,人们竟然能就这点小小的“疏忽”而联想推断出这么多的事情,这倒是可儿始料不及的。
原来,传闻就是这么被制造出来的。她暗暗感到好笑。
而春喜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可笑之处。她瞪着那远去的背影,气呼呼地说:“姑娘不该拦着我,我非骂死那两个死婆子不可。”
可儿淡淡一笑。自从她偷偷溜出新房,正碰上坐在新房门前的台阶上等她的春喜以来,她就一直维持着这副气呼呼的模样。
“我正想听听她们怎么说呢,你一乍呼,我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听的?!若我是姑娘,气也气死了。”
“这有什么可气的。”
“这还不可气?昨儿个新姑爷那么对姑娘,连下人都有话说,姑娘竟还不气?!”
“一家不知一家事。随他们瞎乍呼去,只要我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就行了。”
可儿转身看着那条唯一可以走下假山的崎岖小径,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容易下脚的地方。
“你想,柳婆婆会去哪里呢?”
她试图转移话题。
春喜却不让她如愿。她一边扶着可儿小心地走下假山,一边抱怨着:“这可如何是好?当初我就说太太没安好心,姑娘非有自己的主意,连柳婆婆都老糊涂了,竟然也同意姑娘的胡闹。这下好了,不等于是跳进了火坑嘛!”
可儿站住,回头看着春喜。由于前两日的混乱,她一直没有机会向春喜解释她的动机。现在看来,如果再不解释的话,她很有可能会气得象只河豚鱼一样,涨成一只球。
“事实上,”她斟字酌句地说道,“我与将军早就有约定的,我嫁来主要是为了替他管家而已。若有一日他需要一位更符合他身份的夫人,我便会离开……”
不等她把话说完,春喜便气愤地打断她,咬牙骂道:“将军真是不要脸,竟这么利用姑娘。难道他就没有想过,姑娘这么被他利用了之后还有脸见人吗?姑娘你也是,真不晓得你那头脑里想着些什么!这种事也能同意的?若有一日他另娶,你算什么?难道真的给他做小不成?”
可儿笑着摇摇头,春喜十分忠诚,也十分急躁。
“你别着急嘛,这些事昨儿我就已经告诉过你了,只是,那时候没有时间细细向你解释,我现在不正在解释给你听吗?事实上,我与将军事先已经约定好,若真有那么一天,我是要离开这个府里的。而且,将军还答应给我一笔安家费。这正是我一直想要的。”
见春喜又要开口,可儿按住她的手臂阻止她,接着道:“其实这件事我早就权衡过了。在你们看来,好象是我吃了亏的。事实上,我倒觉得我是那个占便宜的。我甚至想到,离开这府里之后,还可以借着将军的威名保护,不受那些街头宵小们的欺负。他们见我是这府里出去的,必会忌惮三份,自然也就不敢再打什么坏主意了。这么通盘考虑下来,我总觉得占了便宜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