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她们仨人当中,只有柳婆婆是虔诚的信徒。可儿对佛的看法跟对人差不多,都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对于她来说,来庙里拜佛与其说是向佛祖表达敬意,还不如说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凌雄健回头看了一眼,伸手想要接过供盒。可儿只摇了摇头,将沉重的供盒换了一边手,示意他向前。
他皱起眉,转身向山门走去。所过之处如犀角入海,人群不由自主地向两旁分去。
快到山门前时,寺庙里突然传来钟鼓齐鸣,原来是卯时到了。那沉重的山门“咿咿呀呀”地依时而开。等在门外的人们立刻忘记了好奇,一窝蜂似地向山门内涌去。
“嘿!”
凌雄健眼疾手快地推开一个向可儿撞过来的小伙子,将她拉入怀中。可儿没被那人吓到,倒是被他这突然地动作吓了一跳。
“瞧你紧张的。每年抢头香都这样的。”
可儿由着他将自己拉到人流相对少一些的山墙角下,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转头去寻找春喜与柳婆婆。
只见小林扶着柳婆婆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墙边上。在山门的另一侧,老鬼正扯着春喜的手臂说着什么。看样子,两人又在吵架了。那两人似乎碰到一起就会起争执。
可儿看了凌雄健一眼。前几日他们还就这件事情进行了一场争辩。可儿认为这两人间存在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凌雄健却不这么认为。他说,他所了解的老鬼是不可能对一个小姑娘动心的。可儿很想问他,当初他是否想到自己会对一个小寡妇动心,却没好意思说出口。
春喜抢白了老鬼几句,从他的手中夺回自己的手臂,象条小鱼一样灵活地穿过人群。
小林也扶着柳婆婆靠拢过来。
“他们这是干什么呀?跟个暴民似的。”小林笑道。
“这叫抢头香。据说,抢到头香的人一年都会有好运。”春喜噘起嘴,“不过,我看我们是抢不到了。”
“所谓心到神知,心意到了,佛祖自然会知道,不在乎是不是头柱香的。”可儿笑着,推开一脸不快的凌雄健,随着众香客向大殿走去。
来到大雄宝殿门前,众人刚要跨步进入大殿,便被柳婆婆拦住。她挤过凌雄健,向接待的知客僧合掌为礼。因柳婆婆是寺中常来常往的居士,知客僧是认得的,便向她还了一礼,领着他们绕过大殿,来到后方的一座小院。
此处虽然与大殿相隔不远,喧闹的人声传到这里已经沉寂了许多。站在院门处,听着院内禅堂里一声声悠扬的梵唱,应和着晨风吹动竹叶的“哗哗”声,更给这小院凭添了几分幽静。这突然的静谥不禁让凌雄健那颗浮躁的心也跟着沉静下来。
他随在众人身后,走进禅堂。
凌雄健是个什么都不信的人,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种场合,不由好奇地张望着。
只见眼前是一间面积颇大的禅堂。禅堂的正面挂着一幅释迦牟尼端坐在莲花宝座上的佛像。画像前陈列着一张香案,上面供着香烛、瓜果和茶点。
在香案前还放置着一张四方的供桌,供桌上供着一尊一尺来高的小佛。佛像右手指天,左手指地,那安详而慈悲的面容与墙上那副画有着九分类似,只是体态有着明显的区别。在袅袅轻烟的环绕下,这尊小佛的身体看上去象是个幼儿般的圆润稚气。
在供桌四周,摆放了一些莆团。莆团上已经坐了不少的善男信女,他们全都面向佛像,合着眼,随着禅堂东侧的一班和尚诵念着经文。对于可儿他们的到来,只有少数几个定力不够的人睁眼看了一下,多数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吟诵中,对他们不予理睬的。
“这是什么佛?”凌雄健凑近可儿,低声问道。
他自以为已经很低声了,那声音仍然盖过了众人的吟诵声。
柳婆婆横了他一眼,接过春喜和可儿手中的供盒,将它们交给侍立在一旁的小和尚。
可儿忙将凌雄健拉到门边,低声笑道:“这是太子佛。是佛祖刚出生时的佛相。”
“他为什么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凌雄健干脆贴着可儿的耳朵低语。那亲昵的势态正被刚进院门的花大娘撞着正着。
“哎哟喂,妈呀!”
花大娘低呼一声,连忙退出小院。却与身后的掌柜娘子撞作一团。
掌柜娘子刚要开口,便被花大娘捂住嘴。
花大娘拉着掌柜娘子,掩到院门外,悄悄地指了指门内。
门内,可儿站在禅堂门口,低声笑道:“这个典故都不知道?佛祖刚出生时,便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上天下地,唯我独尊’。”
凌雄健一扬眉,笑道:“这话正合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