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老太太在看到被打昏的六安从耳室里出来后,先确实也有一点疑惑和吃惊的,因为他们原先的计划中并没有六安。该被打昏了,且被扔在明霞尸体旁作为活生生的见证人的,原该是袁长卿的一个小厮,和他们早就安排好的另一个丫鬟。见六安时不时地摸着后脑勺,一副曾被人打昏过的模样,老太太便当是计划临时出现了变化——想着若是由珊娘的丫鬟代替他们安排的那个丫鬟,倒显得整件事更为可信,老太太只当是四老爷临时抓住了机会,故而也没有往深处去想。直到那婆子提到应该还有个被打昏的小厮,老太太才忽然惊觉到,现场少了个人。只是这时候她已经没办法打断那婆子的话了。
也亏得这一点不是没办法补救的。于是老太太淡淡说道:“别找了,许是半中间醒了,看到这里出了人命,一时害怕,跑了吧。”
老爷立时点着头道:“正是这个道理!”又咋咋呼呼地喊着人去搜巨风的下落。
珊娘却是不理会他们的任何动作,只仍盯着那个婆子问道:“你说你看到大爷是在旁边那间屋子里打昏了巨风和六安的?那怎么六安会在旁边的耳室里醒来?”
婆子一阵语塞,看向四老爷。
四老爷道:“许袁长卿嫌他们两个碍事,把他们两个搬到耳室去的。”
珊娘冷冷一笑,道:“四老爷好像认定了内室里躺着的人就是袁大了。这倒让我更好奇了。要不,我们进去看看?”
“进去就进去!”此时四老爷是胸有成竹,瞪着珊娘道:“你不怕吊死的人找你索命,那我们就进去!”
“被人索命的,只有欠了人命的人!”珊娘冷笑着反唇相讥了一句,甩开那些仍想劝她不要去看死人的妇人们的手,便真要跟着四老爷一同进去。
而正在这时,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
“夫人原来在这里!老爷也不知道被人喂了什么,竟是人事不醒,如今正在含翠轩呢,夫人快去看看吧。”
三和回头一看,顿时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只见花妈妈不知打哪里冒了出来,正急急向他们走过来。若不是这一回她脸上明显带着慌张,三和差点就以为那一年的事又重新上演了一回。
珊娘则是被花妈妈的话给吓了一跳,忍不住问了声,“什么?!”
花妈妈以为她没听清,便又重复了一遍,“老爷也不知道被人喂了什么,如今竟人事不省,巨风也被人下了药,夫人快去看看吧,人都在含翠轩呢。”又拿那只独眼恶狠狠地瞪着四老爷和老太太道:“老爷若有个三长两短,看这府里能饶过谁!”
只听着“人事不省”四个字,珊娘便有些慌了手脚,可等花妈妈发完狠话后,她忽地又镇定了下来,回头看着四老爷道:“看来屋里的人不是大郎了。偏四老爷和老太太竟好像咬死了那就是大郎,偏如今大郎还被人下了毒。这件事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讨个公道的!世间的黑白是非不是谁随口说说就能定下来的!”
说着,她拉着花妈妈便要往含翠轩赶。花妈妈却一把拉住她,道:“炎风已经请了大夫过来,大夫已经解了毒了,一时于性命无碍。只这里的事却不能就这样结了!不是什么脏的臭的都能往我们爷身上拉的,我倒要看看里间的是谁。”
说着,她回手把珊娘塞给三和,大步过去,无所畏惧地一扯那门上挂着的帘子,竟就这么把那帘子扯了下来。顿时,一阵穿堂风吹进室内,吹得那梁上挂着的人影一阵晃动,直惊得门外毫无防备的众人一阵惊呼,连四老爷都吓得险些失足从台阶上摔下去。珊娘只隐约看到一个白条条的人影,便叫三和推着她转了个身。
花妈妈回头轻蔑地看了四老爷一眼,道:“亏得老爷是领兵打仗的,没见过死人怎的?!”又撸了撸衣袖,抬脚踢着地上的衣裳道:“今儿我们爷出门,难得穿了身锦白的袍子,这地上的袍子可是青色的,你们瞎了眼才栽赃到我们爷的身上!”
这么说着,她三两步窜过室内,一下子就到了内室门前,又是那么随手一扯,就扯掉了内室门口挂着的帘子,冲着室内床上的某人大笑一声,“啊哈,竟是你!”说着,三两步过去,只眨眼间,就拖着个赤条条的人出来了。
顿时,室外的妇人们又是一阵惊呼,忙不迭地避着眼。花妈妈却一边拖着那人到了门边上,一边喊了一嗓子,“都来瞧瞧,这是我们大爷,还是我们二爷?”
“啊?!”
众人一惊,再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了,回头往那光着的人脸上一瞧,可不正是袁昶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