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刚蒙蒙亮,她就起身操劳了起来。加上侯府的人,这码头上如今一下子挤了近三百号人,所有人的吃喝拉撒都需要她来统筹安排。好在林敏敏也算是锻炼出来了,指挥着弯眉等人将那些受灾户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分成好几组,或是管着洗菜做饭,或是管着杀鸡宰鸭,或是管着缝制衣衫被褥,倒也有条不紊。
只是,许是最近烦心事太多,从昨天开始,她便觉得身上有些不得劲,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舒服。今天早晨起来后,那胸闷乏力的症状就更加明显了,连看着弯眉端来的清粥小菜都觉得一阵反胃难受。
终于安排完了各处的事,林敏敏才要得空休息一下,可转眼间就又被妹妹缠上了,硬是拉她过去和灾民的孩子们一起做月饼。看着那些孩子们期盼的眼神,林敏敏只得强撑着过去,陪那些孩子们做起月饼来。
当殷磊和陈三的船靠上码头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如果这一切不是以那排等待六扇门过来勘查的坍塌库房作为背景,怕是早就叫人忘了,这场大火不过是两天前的事。
就在这六扇门的船即将靠岸之际,忽然远远地从河堤那边传来一阵锣鼓唢呐声,紧接着,就只见一队白茫茫的人马拉着棺柩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这动静一下子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因此,殷磊等人上岸,倒反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不一会儿,那队洒着纸钱的人马便到了码头边。为首的汉子肩膀上缠着绷带,没受伤的那只手里拿着根哭丧棒,却是边走边心虚地低着头。在他的身后,是一溜五个孝子贤孙,以及那个身材壮硕的孝妇。紧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一辆晃晃悠悠的老牛车。牛车上放置的,正是那个死去老汉的棺柩。在这棺柩的后面,则是呼啦啦一帮穿着孝服干号着的男男女女,也不知道跟这户人家是什么亲戚关系。
听着那震天的唢呐锣鼓,码头边忙碌的众人不由全都停了手,在河滩边平整着废墟的吴晦明等人也赶紧赶了过来。
哭丧的队伍来到码头,只见那粗壮妇人忽地拉长声调干嚎一声,坐到牛车前的地上,拍着大腿就开始连哭带唱地数落起来。
这会儿卉姐儿正在搅拌着桂花糖芝麻馅儿,那香甜的味道直冲得林敏敏一阵反胃,如今忽地又被这锣鼓唢呐和那妇人的哭嚎一逼,她顿觉脑袋一晕,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那壮妇一边干嚎着一边数落着,口口声声指责侯府草菅人命,又指责侯府故意纵火才导致棚屋被烧。
她的话,顿时惹翻了一旁的几个妇人,纷纷起身指着那壮妇骂道:“这会儿扮起孝子贤妇来了,老头儿活着的时候怎么尽受你这泼妇的气了?!”“亏你还有脸说侯府的是非!你也不看看,你男人肩上的伤是谁请人来帮着治的?还有你公公的这棺材,是谁帮着置办的?!这会儿还把脏水往侯府身上拨,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那壮妇被众人指着,不由慌了神,忙爬起身,过去从牛车后的人堆里扯过一个小个子男人,推搡着他道:“你说,你说,你把你跟我们说的话都告诉大伙儿!”
那小个子显然没料到她会忽然扯出自己,不由吓了一大跳,转身便想逃跑。可一抬头,见码头边只是一些老弱妇孺,那胆子顿时便壮了起来,忽地一挺胸,道:“我作证,失火那天晚上,我亲眼看到有人从失火的库房那边把着了火的货物往棚屋这边扔的,不然那火也烧不到我们这边!”
听了他的话,众人不由就是一怔。林敏敏的眉眼也是一沉,才刚要撑着桌子站起身,胸口又是一闷,她只得又坐了回去。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声音道:“哦?你亲眼看到的?你肯定?”
众人顺声看去,只见那码头边不知何时靠了一艘船,船边上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人穿着一身红衣,一人穿着一身绯衣,还有一人穿着一身青色儒衫。
说话的,正是那个穿红衣的。
顿时,就有那见识广的小声道:“是六扇门的红衣捕头呢!”
殷磊远远冲着林敏敏一抱拳,却是没有过来打招呼,而是扭头对那个小个子道:“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听他这声招呼,那小个子不仅没往前去,反而往后缩去。若不是他的身后忽然冒出几个大汉,林敏敏想,他怕是十有八.九就要转身逃跑了。
那小个子往后一退,却是一头撞进一个大汉的怀里。扭头一看,他忽地“啊”了一声,再次扭头想跑,却被那大汉一把扯住衣领给拽了回来。
林敏敏这才认出,那汉子正是她来的那天所遇到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