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人进了厨房,吕氏忙过来拉住她,小声道:“他这模样太吓人了。”
莲娘也从楼上下来,道:“就是,这样会吓着客人的!”
“不会的,”林敏敏道,“厨子也就只呆在厨房里,哪里要他来接待客人。再说,咱们这小馆又不像别的菜馆,可以雇好几个厨子,当然是他会的越多越好。”
“哥,”站在梯子上挂窗帘的小厮小双忽然低头问大双:“他是不是沧澜馆的武九爷?”
大双点头道:“是呢是呢,难怪觉得他面熟。怎么?他从沧澜馆里辞出来了吗?”
一个好的厨子,就等于是一家店铺的灵魂所在。
顿时,林敏敏觉得,她大概没办法再假装没注意到这件事了。
*·*
难得的,今天看不到月亮。
躺在敞轩的屋脊上,慢慢抿着甜酒,钟离疏将一只手枕在脑后,抬头仰望着天空。
其实,看不到月亮不仅仅是因为月初的缘故,还因为是阴天。
而这阴沉的天气,倒是十分衬合钟离疏的心境。当然,如果能飘点雨就更好了。
最好是狂风暴雨。
京城的消息、三山帮的消息,还有死得莫名其妙的雷九,以及,那该死的、没有半点反应的女人……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不如意,都快要消磨掉他原本就没剩下多少的耐心了。有时候,他甚至想着,干脆藐视圣意,绑着某人驾船一走了之得了……
但,逃避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他叹息一声,伸手捞过酒壶,正要对着壶嘴灌下一口酒,忽听得下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坐起身,探头往敞轩下一看,却正看到林敏敏撩着裙摆,一只脚踩在花架上,另一只手拽着花架上的葡萄藤,似打算沿着那花架爬上屋顶的模样。
“你在做什么?”他问道。
他这突然一出声,把林敏敏吓了一跳,顿时拽断了一根葡萄藤。也幸亏她是受过拓展训练的,还记得攀爬的要领,这才没从花架上掉下来。
只是,那葡萄藤一断,却是把钟离疏给惊着了,当即便飞身跃下屋脊,一把将她从花架上抱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他放开她。
虽然是同样的问话,但此时他的语气却已经不再是刚才那种单纯的询问,而是带上一层明显的恼意。
见他生气,林敏敏不禁低头尴尬地摸摸耳后。她只是想要找一个不被人打扰的机会,私下里跟他说几句话罢了。
见她低着头不吱声,钟离疏一皱眉,双手抱胸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林敏敏眨眨眼,道:“听说,你不许人晚上锁了花园的门,所以我猜……”她抬起头,一脸严肃地道:“我有话要跟你说。私下说。”她又补充了一句。
钟离疏的眼微微一眯,左右看了看,忽地向她贴过来。林敏敏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挟着跃上了屋脊。
“既然来了,陪我喝杯酒。”他扶着她坐在屋脊上,拿起托盘里的酒盅塞给她,“老规矩,你用这个。”顿了顿,他瞟她一眼,“我还没用过。”
顿时,林敏敏的脸就红了。
钟离疏眯着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扭开头道:“你要说什么。”
看着手中的酒盅,林敏敏斟酌了一会儿,决定开门见山,便道:“那个武九爷,是你叫他过来的?”
钟离疏蓦地一垂眼,沉默片刻,才“嗯”了一声。
林敏敏抬头望向他,“那,‘沧澜馆’怎么办?”
“沧澜馆里的厨子又不是只有他一个。”钟离疏答着,又躺了下去。
盯着他的侧脸,林敏敏也沉默了一下,然后才道:“那张图,也是你拿的?”
“嗯。”钟离疏又“嗯”了一声。
林敏敏叹息一声。不必再问了,怕是连莫老头儿带窑主,都是他关照的了。
“你跟卉姐儿说的话,我也听到了。”钟离疏道。
林敏敏一眨眼,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我要你嫁我,大概有些自私了。”钟离疏道。
林敏敏一怔。
“你说的对。勋贵世家向来排外,别说是你,就是以前的那个容氏,家世要比你强了许多,嫁了我也没能得个好下场。她之所以会自杀,许有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受不了这种轻辱吧。”
林敏敏一惊,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那容氏是自杀的。
见她吃惊,钟离疏扭头望着她又道:“再告诉你一个让你更吃惊的,当时她已经有孕在身了。”
而自打他逃婚后,就再没见过容氏……林敏敏再次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不过——她扭头看向他——他为什么跟她说这些?被戴了绿帽子,不应该是男人的奇耻大辱吗?他又一向那般自尊自大,为什么会主动告诉她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