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擦的?”
“出发的时候。”
文攸同不由嗤之以鼻。
“这防晒霜要一小时一抹。”
李斯洛一愣。
“噢。”
她柔顺地应着,正打算卸下背包,文攸同制止住她。
“你要干嘛?”
“防晒霜在包里。”
文攸同皱起眉,“这些随身物品应该放在……算了,”他挥挥手,从自己背包的侧袋里掏出防晒霜,“先用我的。”
他打开瓶盖,先在自己手掌里挤了一大团,这才递给李斯洛。
“你也抹?”
李斯洛惊讶地看着他将防晒霜往手臂上抹去。不知为什么,这应该是十分女性化的动作到了他那里,仍然是阳刚味十足。
“当然,我可不想得皮肤癌。”
“那你怎么还这么黑?”她不自禁地伸手摸摸他的手臂。
文攸同没有动,但那手臂上的肌肉明显地惊跳了一下。他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去。
李斯洛偷偷伸舌一笑,她猛然意识到,她刚刚吃了他一记小豆腐。
山里的天说变就变,一片乌云飘过,转眼间天色就阴沉了下来。
文攸同忧虑地看着那片从山头掩来的乌云,脚下不由自主加快了速度。
李斯洛的腿又开始痛了起来。但比起那些乱飞的昆虫——包括低飞的蜻蜓——这钝钝的痛实在不算什么。她咬着牙,默默跟在他身后加快速度。但她的体力实在难以对抗这种速度的急行军,没多久就掉了队。
此时,她只能庆幸路边的野草已经没有那么深,那些不知名的虫子们也像是体谅着她,没有再像刚才那样成群结队的出现。
文攸同突然感觉不对劲,身后似乎没了动静。他连忙转过头,只见李斯洛已经远远地落在后面。他气恼地一跺脚,转身赶回来。
“你干嘛不叫我?”
李斯洛白了他一眼,扶着背包带喘息道:“如果你不记得还带着我这么个累赘,那我也没必要提醒你。大不了,算是给这山里的野生动物奉献上一顿免费晚餐了。”
他几乎都快忘了她的伶牙俐齿。文攸同眯起眼,故意上下打量着她。
“就你这体形?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李斯洛没理他,弯下腰去查看脚踝。这一阵急行军竟然把脚踝下的皮给磨破了。她不禁叹了一口气,龙猫还真说对了,这上千元的名牌短靴还真不是块登山的料。
突然,一只大手横空出现在她的裤腿上。
文攸同蹲身扯起她的裤管,拉开袜子,打量着她受伤的脚裸。他站起身,两眼闪着阴鸷的光芒。
“走,我们这就下山。”
他位住她的手臂就要背起她。
“凭什么?!”
李斯洛拉扯着手臂,却怎么也挣不脱他那像铁钳似的大手。回想起他这一路来的冷嘲热讽,她忍不住恼火地踢了他一脚。
文攸同吃惊地松开手。
李斯洛瞪圆双眼,后退一步,双手叉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从见面第一眼起你就打定主意要看不起我。你以为我不可能爬过这座山,走这段路也只不过是陪我玩玩罢了。你想看我的狼狈样,如你愿,你看到了。但如果你想让我半路退回去,休想!”
文攸同惊讶地望着她,他一直以为他的意图隐藏得很好,却没想到这一切全都落在她的眼中。他再次意识到她的敏感,不由摸摸鼻子咳嗽一声,从侧袋中掏出创口贴,蹲在她的脚边,挽起她的裤管。
“干嘛?”李斯洛警惕地望着他。
文攸同翻眼瞅瞅她,默默地推开她的袜子,将创口贴贴在那破皮的地方。
“你一直都这么固执吗?”他站起身。
李斯洛听出他声音里求和的意思,不由弯眼一笑。
“从来没有人说过我固执,江岸秋甚至说我随和到了没有原则的地步。”
“江岸秋?”
这名字可男可女。文攸同的心脏小小地震动了一下。
“我的朋友。”
朋友也可男可女。他调整了一下背包,后退一步。
李斯洛活动了一下脚,发现有创口贴的保护,脚裸处舒服了好多。作为预防,她又向他要了一块创口贴贴在另一只脚的脚裸处。
一抬眼,只见文攸同沉思地望着她。
“吃这么大的苦去找那个叫什么天翼的,值得吗?”
李斯洛苦起脸,早知道要吃这么大的苦,她打死也不会来的——不过,她才不会向他承认。
“没办法,工作需要。”她耸耸肩。
文攸同眼前立刻闪过那本杂志的封面。他眯起眼,眼下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
“自作孽。”
他冷哼一声,转头向前走去。
“我也这么觉得。”
身后,李斯洛赞同地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