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它在说教。你仔细看它的脸,从楼上方向看,”她指指向上的楼梯,“它似乎在缅怀着什么;从楼下方向看,”她又指指向下的楼梯,“又像是有些茫然和疲惫。我想,作者大概是想通过它来表达人们对过去和未来的态度。”
“怎么说?”
“人们总是带着宽容和留恋来回忆过去,一想到未来则觉得前途茫茫,好像怎么走都没有尽头,甚至还会因为缺乏信心而心怀恐惧……”
她猛然意识到她正在讲述自己对未来的看法,便偷瞥了文攸同一眼。
只见文攸同正歪头看着她,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光芒。
李斯洛微微一怔,心头划过一阵被人看穿的狼狈。她再次意识到这男人不是徐唯一,远比徐唯一要更具有洞察力……也更具有一种能破坏她心境平衡的影响力。
文攸同微微一笑,转过头去继续打量雕像,“因此它就是菩萨了吗?”
“不,”李斯洛偷偷深吸一口气,压抑下那忽然而起慌乱。“是因为它的姿势。你看,它一只手张开一只手拢在胸前,我想它想说的是,放开过去,掌握未来。这不是说教吗?”
文攸同摸着下巴摇摇头,“不对。看到它胸前那只手的手势没?我想它的意思应该是:过去和未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把握好现在。”
李斯洛打量了一会儿雕像,赞同地点点头。
“有道理。不过,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在说教。”
文攸同笑道:“他虽然是在说教,可我倒认为它是佛。”
“怎么说?”李斯洛学着他的样子扬起眉。
“按你的解释,这佛和菩萨应该代表着两种不同的人生态度。佛是消极的,宁愿等待别人来询问自己的意见,菩萨则更愿意主动提供自己的见解……”
李斯洛心头又是一震。如果说他跟徐唯一他们像菩萨,那么她正是那尊消极的佛……
“……从这点看来,菩萨应该是热心的,但你仔细看它的眼睛,不管它的脸怎么带着笑,眼睛里始终透着一丝冷漠。我想其实佛并不想承担超度众生的责任,只因为它是佛,才不得不被动地去讲经说法,而不是主动去教化世人。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它应该是佛。”
责任……李斯洛皱起眉。江岸秋也曾说过,她的被动其实是因为害怕承担责任的结果,只是她自己一直不肯承认。如今连文攸同都这么说……她低垂下视线。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年青人嘻笑着跑上楼梯。
李斯洛和文攸同不约而同地往旁边避了避。
看着那几个青年的背影,李斯洛突然意识到她正跟文攸同说着一些交浅言深的话,便笑着转移话题。
“你想,这会不会是那个天翼的作品?”
文攸同猛地一惊,他几乎忘了对她的怀疑。
他僵直起脊背,冷笑着抬抬眉,“也许。”
他态度的转变令李斯洛意外地眨眨眼,小心地笑道:“你……认识他吗?”
“认识。村子里每个人都认识他,可未必人人都喜欢他。”
文攸同耸耸肩,突兀地一转身,径自下楼去了。
* * *
文攸同摇摇被麻绳捆紧的大石头,感觉应该能够对付得了这颠簸的山路,便满意地点点头,坐进吉普车。
他刚坐稳,王燕跑过来递给他一个EMS信封。
“我差点儿忘了,这是昨天到的。”
文攸同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看了一眼便皱起眉头。
“没耽误你什么事吧?”王燕问。
文攸同摇摇头,问:“有笔吗?”
王燕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递给他,一边道:“刚才你妈来电话了。”
文攸同一愣,抬眼警惕地望着她。
“我可什么也没说。”王燕举起双手,“其实她也不确定你是不是在这里。”
“你怎么回答她?”
“你想让我怎么回答?”王燕巴着车门,托着下巴笑道。
文攸同皱起眉,“我不在。”
“切,”王燕冷哼一声,“那也得她相信呀!就算她现在信了,如果在别的地方没找到你,最后肯定还会杀来这里。我说,躲可不是事儿……”
“我没躲,”文攸同在文件上写了几个字,又抬眉瞟了她一眼,“只是懒得再跟她们纠缠。”
他不禁想起那个梦,看来这还真是一个征兆。
“她们要来就来吧,反正我是不会跟她们回去的。”
王燕立刻竖起眉。
“你说得轻巧,刚才你妈还让我劝你哥回城呢。如果她来了,肯定又要跟你哥吵起来。”
很久以前,在文攸同的父母还没有离异之前,他们的母亲童思存女士就已经替兄弟俩规划好了各自的“锦绣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