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意识到,似乎自打她从邮局回来后就变得有些沉默。而由于他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现在才发觉。
“想什么呢?”
他接过她洗好的碗,用干抹布擦拭干净后放入碗架。
“没什么。”李斯洛摇摇头,拿起另一只碗继续冲洗着。
李斯洛常常自比为意怠鸟,意怠鸟虽然有点惰怠,却绝不愚蠢,也不自欺。当她遭遇到某些不明事物时,或许会因为暂时的不了解而放过一边不去考虑它,却绝对不会假装它们不存在。而当它们显现出一些端倪时,她或许没有勇气去碰触它们,却绝对有勇气去研究一番。
……或许,只是或许,她对他是有那么点异样的情结……
好歹这人是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李斯洛自嘲地耸耸肩——就冲这一点,他对她怎么着也会有点不一样的意义吧。
……而坦白地说,想到这个曾经让她十分恼火的野蛮男人骨子里暗藏的那份不一样的柔情……所谓好钢怕文火,只怕她多少还真是对他动了心呢……
“文”火……李斯洛扭头偷眼瞥了瞥那把“文火”。
只见文攸同虽然在看着她,可那微微皱的眉头和若有所思的神情显示,他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李斯洛用手背摸摸眉心——她突然意识到,她也在皱着眉。
这么说,他也是在想着些什么喽……他在想什么?
“你又在想什么?”李斯洛问。
文攸同又看看她,道:“我在想,你在想什么。”
李斯洛眨眨眼,又斜眸看看他,不由笑了起来,声情并茂地朗诵道:“我知道,美丽的笼子囚禁了你,也养育了你绵绵的孤寂,和优美的沉静。”
文攸同心中不由砰然一动,她念的这首诗他也曾读过。
这是一首上世纪八十年代曾流行一时的情诗,《四月的纪念》,其中有一句便是:我在想,你在想什么。
而那首诗最后一段的内容,似乎更适合用来不着痕迹地试探她……
于是他也紧跟着朗诵道:“我知道,我不是岩石,不是堤坝,不是可以依靠的坚实的大树,可是,如果你愿意,我会勇敢地,以我并不宽阔的肩膀,和一颗高原培植出的忠诚的心,为你支撑起一片没有委屈的天空。”
李斯洛一惊,心头狠狠地划过一道悸动。
他的朗诵或许没有她那么抑扬顿挫,却比她更多了一份真实的情感和……某些她刚意识到其存在的、被一层薄薄糯米纸所包裹起的、随时可以破茧而出的东西……
她抬眼看向他。
文攸同双目炯炯地盯着她。在那双乌黑的眼眸中,涌动着一些欲说还休、她觉得她有些了解,却又害怕真的知道……或许还有那么点期待的东西……
“没有委屈的天空?你说,如果我愿意?”
像一只受到蛊惑的鸟儿,明知前方危险,她仍然不自禁地接着念出下面那句诗。……如果,真有这么一片没有委屈的天空,她敢要吗?
……如果,她看到的真是她所想的,她敢要吗?
……如果……
她敢吗?
“是的,如果,你愿意。”
文攸同转过她的身体,伸手拿开她手里的洗碗巾。那微微迷起的眼眸里跳动的簇簇火花不由让李斯洛心中阵阵发紧。
他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如果说他对不久前盛世所揭开的那个谜底还有什么疑问,那么此刻也已经得到了明确的答案。他是那么强烈地希望她能像多年前那个曾在电台里朗诵过这首诗的女声那样,跟着他一同念出那最后一句“我愿意”,他更希望这是她给予他的最后的明确答复……而看着她那忽明忽暗、似躲似闪的眼神,他担心他要走的路还很远……而且,他发现他的耐心似乎并没他想像的那么好……
“最后一句干嘛不跟着念了?”他一把将她扯入怀中,沙哑地质问。
李斯洛张张嘴,喉咙里突然间干涩得无法发声。
盯着她,文攸同想要压抑下那起伏不定的澎湃心潮,却无法压抑下那因心事揭晓而起的渴念。他怕自己会克制不住喊出那丝渴念,更怕她会逃开他的渴念,不得已,他只好低下头去摄住她的唇,以最直接的方式和最直近的路途,将心里的话倾诉进她的心田……
这应该是一个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的吻,李斯洛这么期待着。可……它却和以往有着根本上的区别……
自从确定了那样的关系后,文攸同便总是翻着新的带她领略各种不同的感官盛宴,她以为她已经见识过了他的所有花招,可从来不知道,当他任何技巧也不用,只是赤裸裸地亲吻着她时,竟然能够激起她如此强烈的感受——一种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心醉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