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有点开心,又有点恶意:我的郡主,你倒是想死,没那么容易!
又一阵脚步声自上而下,胡八走了下来。
他看到小竹正在用勺子撬赵檀的嘴,想开口阻止,想了想,又把话咽了下去,移开了眼睛不看这边。
他在王府里面,偶尔也会看到赵檀。
那时候的赵檀,大金王朝的明珠郡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堪称金枝玉叶天之娇女,身材高挑充满活力,精致的衣裙别致的首饰,美丽的脸上常常挂着爱娇的笑……如今,却变成了一具苍白无力皮包骨头一直昏睡的躯壳……
小竹一边忙活,一边问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胡八看着他,道:“柳狸化装成一位中年书生往这边来了,走到西城城隍庙的时候,他进了街口的醉太白酒楼,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我命人守在外面!”
小竹终于把大半碗牛乳全倒进了赵檀喉咙里面,转向胡八:“他老婆被咱们弄过来了,他还有心思去酒楼?这里面一定有猫腻,再加派几个人去守着!”
“好!”胡八转身离开了。
他和小竹,虽然名义上是平级,但明显的小竹更受主子信任,他们这些人就隐隐的以小竹为主。
离开地下的暗室之后,胡八想起来了,小竹原来的名字是朱琪啊,他也叫错了!
走到京都西城的城隍庙的时候,一身灰袍中年书生打扮的柳狸毫无预兆地调转身子,走进了街口的醉太白酒楼。
一个时辰后,一个身着灰袍的中年书生带着一个小厮,从醉太白里走了出来,向荣华街走去。
他走得很慢,似乎有着很重的心事,慢悠悠地走着,恨不得走一步晃三晃。
小厮没心没肺地四处乱瞟,间或还窜起来伸手去够路边墙内伸出来的柳叶。
这时候,夜幕早已降临了。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虽然是夏季,可是夜风从东枢东北方的海上呼啸而来,越刮越烈,风中渐渐夹了细小的雨滴,逐渐成铺天盖地之势。
东枢皇宫外宫的撷英殿里,东枢新皇泰安帝竹筝已经在寝殿歇下了。
当年阴郁封闭的寝殿早已换了模样,华丽厚重沉甸甸的帷幕早已不见影踪,换上去的是一层层飘逸的白色轻纱。
风雨初来的时候,值夜的太监悄悄走了进来,打算关上打开的窗子。
龙床层层轻纱后传来泰安帝的声音:“不要关!”
“是,陛下!”太监悄悄退了出去。
“出去!”
“是,陛下!”
太监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竹筝早就就寝了,却还没有睡着。
他的父皇福全帝一生都喜欢关门闭窗睡觉,而他偏要相反,自从当了皇帝,一直都是大开着窗子睡觉!
他躺在宽大得似乎没有边际的龙床之上,睁着眼睛想心事。柔软的白色轻纱在大风的吹拂下,不断扬起又落下,风中既有花园中花的残香,又有泥土的湿腥,还有寝殿中本来就有的百合香的香氛。
竹筝翻了个身,心里愉快极了:终于不用闻到那草药混合龙涎香的怪异味道了!
为了这一天,他忍了那么久!
目前的他,似乎只有一个隐患,那就是假死脱身的尉王竹笙。
竹筝至今想来,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竹笙竟然是一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痴情之人,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皇位,窝到金国去当南安王的侍卫统领,只为了那个叫赵檀的女人!
竹筝见过赵檀,他母后曾逼她去大金求取明珠郡主。他觉得她不过尔尔罢了。
他又翻了个身,想到了福全帝的遗诏。
自己是登上了帝位成为九五之尊,可是,只要竹笙不死,他就永远名不正言不顺。
那封遗诏到底被吴广林藏到哪里去了呢?是在竹笙那里吗?还是在白太妃那里?
朱琪办事当真是越来越糟了!
竹筝越想越烦恼,越发没了睡意,翻腾得更起劲了。
风雨越来越大,寝殿里的烛台全被吹灭了,外面漆黑一片。
寝殿朝南的窗子闪过一个黑影,很快隐没在翻飞飘拂的白纱之中。
云峥察觉到危机的来临,刚要拉动叫人的金铃,一道冰冷的刀锋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之上,一滴冰凉的雨水滴在了他的脸上。
竹笙俊美的脸距离他很近很近,他甚至看到了竹笙湿透了的黑色劲装。
“我需要用你换回我的妻子,所以,你给我安生一点!”柳狸低沉的声音凛冽如刀锋,带着森然的寒意。
竹筝身子略动了动,柳狸的手腕轻轻摆动,他的脖子被划了个口子,刺痛中鲜血流出,蜿蜒而下。
竹筝不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