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她正在花园里赏牡丹,突然诺夫人急匆匆地走过来,脸色很难看。
“你们退下。”她喝退了阿圆身侧的侍女,凑到阿圆耳边道:“公主,驸马可真是胆子不小。你道他为何一直冷落公主?原来他另有心上人,居然是洪江春色的头牌柳丝。”
阿圆手里的丝帕离了手,被风卷到一朵盛开的牡丹上。
“洪,洪江春色是那里?”
“洪江边有几十条画舫,都是风月场。柳丝是个清倌儿,我打听过了,驸马连着去了两回。还想替她赎身呢。”
阿圆心头一颤,道:“这,不可能。”
诺夫人一跺脚,急道:“我开始也觉得不可能,特意派人去打探的一清二楚,那鸨娘亲自说的。驸马看着斯文俊雅,没想到竟如此下作风流。这不是存心让公主颜面无存么?他可是不想活了。”
“他为何要这样对我。”阿圆顿时在诺夫人面前也抬不起头来。他宁愿冷落她而去喜欢一个欢场女子,让她情何以堪,如何自持。
“公主,你就是太容让了,今夜他回来,公主一定要拿出皇家的威仪。”
“奶娘,你别说了。”阿圆一转身,回到房里。这才发现手指一直在抖。端起一杯茶,茶水漾来漾去的象是心头的波澜,起伏不定,气息难平。
兰隐,兰隐。她在唇齿间默默念了两遍,眼泪在眼眶中转着,半晌却落不下来。羞辱气愤失望都一齐涌上,将心肺填的满满,似要撑开撑裂。
晚上,他居然没有回来。
阿圆在孤灯下冷坐了一个时辰,满腹的气愤无从发泄,就那么睁眼到天明。
翌日,诺夫人已经沉不住气了,对阿圆道:“公主还是立刻进宫请皇上做主。”
“奶娘。”阿圆思了一夜,终是气难平。
“我想去看看那个柳丝。”
“公主,千万不可。你身份贵重,怎可去那种地方。”
“身份贵重又怎样?”身份再贵重她终究是个女子,有颗寻常女儿心。她悠悠叹了口气,心意已决。她一定要看一眼那个女子,是怎样的女子让他这样冷落自己,羞辱自己。
诺夫人见劝解无用,只得听从。
“去找几件衣服过来,再带上两个人,随我一起去。”诺夫人答应一声,正要去准备,阿圆又道:“别让人知道。”
“是,这个自然。”
阿圆坐在轿子里,挑起侧帘,露出一道缝隙看往皇城大街。
她以前很少有机会出宫,更没想过有一天是这种情形的出来。身上是诺夫人寻来的一身平常的衣衫,淡绿的颜色,象初春的一抹新绿刚刚从树梢田间乍现。可是她心头却如深秋般萧瑟。大抵从没有一位公主做到她这么窝囊。卑微到亲自来见情敌。她放下侧帘,对诺夫人道:“不要露出咱们的身份,我只是看一眼就走。我实在想知道他喜欢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诺夫人咬牙道:“公主何必去看,交代一声,不就了结了此事。”
阿圆叹口气:“我终究是好奇,不甘心。一定要看一眼。若是他真的喜欢,我也喜欢,我就成全了他们。”
“你说什么?”若不是在轿子里,诺夫人只怕要跳将起来。
“也许兰隐是威慑于我父皇的权势,不得已而娶我。其实,我应该让九哥问问他的意思。终是我卤莽,父皇问我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就说是他。我以为他喜欢我,竟连问都没问一声。是我,太卤莽了。”
诺夫人诧异地看着她,更重地叹了口气。她这样,那里象位公主。便是寻常人家的正妻,知道这样的事只怕也要火冒三丈,杀将过去。她倒好。诺夫人有些怒其不争,却又不敢直言。
京城的烟花之地积聚在洪江,洪江春色其实只是洪江边的一艘画舫。
白日的洪江岸边并没有夜晚灯红酒绿的奢靡。清朗的江风中画舫随波轻漾,与波澜互生相依,反倒让人觉得甚是清雅。
第一次踏入这种地方,阿圆又窘迫又好奇。她虽然蒙着一块面纱,仍旧挡不住晕红双靥,心下有些慌张。
诺夫人让两人留在岸边,陪着阿圆上了画舫。
为了不被人看出来意。阿圆特意先叫了两位歌妓,耐着性子听了几支曲子。然后装做无意无心,问那鸨娘道:““听说你这里有位姑娘琴弹的很好,我想听只曲子。“
“哎呀,两位可来对了,整个洪江画舫,可数我家柳丝琴弹的最好,朝中多少达官贵人都慕名而来听曲呢。
一会工夫,一个婀娜女子娉娉婷婷走了过来。阿圆有点紧张,紧紧盯着她细瞧。
她的眉目清秀温婉,姿容楚楚,惹人怜爱。阿圆看着她的尖尖的小下巴,再想想自己珠圆玉润的面庞,再看看她弱不禁风的娇柔灵秀,再想想自己迷瞪糊涂的性情,立即就明白了。当下心里酸溜溜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