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林放秋的漫不经心已经变成全神贯注。那女子的一条白练在轻纱后如蛟龙出海,如雁落平沙,总是在最不经意间突起波澜。厅中安静之极,白练却是极静中极动,令人屏息。
林放秋便是看过无数人间至景,这一处的风光却是独好。
终于,她停了。林放秋暗地舒气,那一份怕她飞天随风的担忧消失无形。
“千梦,过来见过林大人。”
云朵在纱后深吸一口长气,伸出手指去挑开那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轻纱触到指尖的一刹,她手指一滞,心里猛地一痛,这一层纱将如一条河流,隔开她的将来与过往,这岸是她与孟谦的青梅竹马,那岸是她与他人的周旋未知,而她以后将只能在一岸回忆,再也回不去了。
她已不能回头,只有挑开。
轻纱一开,骤然惊魂! 是他! 云朵有些眩晕,破釜沉舟的决绝瞬间溃不成军。
她慌乱起来,尚抱一丝幻想,几月前的一面,或许,他早已忘了她。
林放秋神色未变,唇边客气的一笑若隐若现。
她努力平静地笑着:“见过林大人。”
“不必拘礼。我与陶公子是友人。”
云朵惴惴地看他,他眉宇如常,看不出一丝异样,她终于放下心,慢慢恢复常态。
“千梦,你坐在那里。”陶井源指了指画案前的一张椅子,云朵依言坐下。
林放秋走到画案前,调色润笔,他眉头轻蹙,漫不经心,对即将要画的人,没什么关注。
陶井源微微有些失望,成心设计的一场他惊艳她倾慕的好戏,却是两两相对的波澜不惊。生生急煞了看戏的人。
云朵坐在那里,看着对面的林放秋,他眉目清仪,神色恬淡,似与人都有着距离。看人时,不过是漫不经心地淡淡扫上两眼,被看的人却是蓦然一惊,似被一道锐光看进心里。
他没怎么抬头,云朵与陶井源都很好奇他究竟会画成怎样?若榴奉了茶来,却不敢支声,只停在一旁静静等待,厅里隐约只有风的声音,和一缕墨香。
云朵似乎觉得过了很久,也许不久。林放秋停了笔,抬头看她,仍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陶井源走过去,拿起画,有些愣,画中的女子眉宇生动,一股单纯质朴的甜美和明朗大方的神色,跃然如生,堪称神似形似。
陶井源对云朵招手:“你来看。”
云朵有些忐忑的窥了一眼林放秋,他已退到一边,自顾自喝起茶,似乎那画已与他无关。云朵就着陶井源的手一看,心猛地一坠,画上的女子并未起舞,起舞的是满纸的梅花,她手拿一枝红梅扭头轻嗅,一脸沉醉与娇痴。原来,他并未忘记。
云朵有些绝望,自己这样处心积虑的放弃一切来桃花源,千万思量却独独没想到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尚未一试,她如何甘心?她一横心,走上前,强压心里的忐忑,道:“林大人原来,没有忘记。”
林放秋放下茶回头,她一头如云黑发随意挽了上去,斜插一只白玉簪,玉越白,发越黑。她眼帘微垂,面容楚楚。
林放秋恩了一声,回道:“不过是多年小心谨慎的习惯,容易记住人。”
陶井源在一旁似是被隔离在外,有些急:“怎么,你们见过,千梦怎么没提?”
云朵微笑:“陶公子并没有问啊。”
陶井源深深打量二人,原本灰了一半的心又重新燃了起来,有戏。
他回头对若榴说道:“去把诗音等姑娘请来,就是林大人的红颜知己,那几位,你都知道。”他故意说着。
若榴自然知道是那几位,转身而去。
“来,喝茶喝茶,这是今春的新茶。”陶井源招呼着,他此刻虽然觉得自己多余,可是却不舍得离开。
云朵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茶叶在水里上下浮沉,如她的忐忑心绪。原以为,众人口中的林大人,手眼通天,人又风流,桃花源是他常来的地方。她便以为流连烟花之地的他应该是个风流好色之人,却没想到他这样的冷淡疏离。如何让他喜欢她,如何让他喜欢到可以为了她去做一件事?云朵开始有些慌张,也许,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简单,也许他并不是众人口中的那个风流权贵,可是她已不能回头,她必须全力一搏,不能输,只能赢。
一见钟情
莺声燕语在桃花林中响起,渐渐近了缘源厅。
一片绯红浅紫鹅黄如四月里最热闹的花市,晃了人的眼,更晃眼的是那一片绮丽颜色中衬托的好容颜。
几声脆如珠玉的“林大人”顿时让厅里热闹起来,林放秋放下茶盏淡笑。然后指了指陶井源,道:“是他找你们来。”三个女子脸上隐约可见失落,却仍是笑的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