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定哼笑一声,完全没有身为重病患者该有的自觉。
“钟先生!”她又瞪他了。
他笑着捧起她的脸,亲了亲。“时间不早了,睡觉。”说着手掌已经往她衣服里面伸。
例行的睡前运动过后,许惠橙累得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钟定下床找到烟,然后进去书房,坐下静静抽着。
他不是医生,不太清楚人格分裂的病理。不过基于心病还需心药医的理论,他想,他多少有点明白原因。
也许是因为乔延的一本日记。
钟定第一次翻到时,没当一回事,看几眼就搁下了。
某天,陈舒芹说到自己和乔延的分手,谈话间带出了这日记。她说乔延把很多想说而不能说的话都记录在上面。可是连她都不清楚他究竟写了什么。
钟定并不好奇,他纯属看客。而且她的牢骚,他一点也不想听。
后来陈舒芹无意中又提起了这事,她朝钟定说道,“那日记还有很多话是对你说的。”
于是,他重新找出那本日记。
以前钟定最看重的,就是乔延。虽然乔延的光芒把钟定完全压制,但钟定还是将这个弟弟放到了首位。
乔延似乎一直都很温和,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所以当钟定读着日记时,心情一点一点在变沉。
依着里面的内容判断,乔延的死亡似乎是注定的。众人都以为乔延是为自己和陈舒芹的乱.伦恋情而死。
其实不然。
乔延早就想杀死乔延了。
后期的乔延很压抑。一方面他要在人前维护完美的形象;另一方面,他的各种压力无处可逃。他其实无比羡慕钟定肆意妄为的个性,因为那样可以罔顾一切。可是他有着繁重的枷锁。长辈们的期许和赞美,他给自己制定的路线,诸如等等。
他真正的性格远不如外在这么阳光明媚,那都是他假装的。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他才会松懈。然后绘着一副比一副诡异惊悚的画作。
他还曾经有过一个假设。如果钟定消失的话,那么完美的乔延就可以一并消失。
或者说,无论钟定和乔延谁会先死,最终留在世上的的只会是钟定。
钟定想,如果乔延肯向他坦白心迹,自己也许会让乔延如愿。反正钟定在钟家可有可无,找个理由消失掉不是难事。
乔延喜欢待,就让给他么。
钟定觉得凉心的是,自己最看重的弟弟,原来也不如外表那么纯良。所有的一切不过为了讨长辈欢心而已。
其实关于这一点,钟定早有所怀疑,却从不愿意去相信。
钟定庆幸的是,通过日记里的文字,可以感觉到乔延对自己的善待是真诚的。
只是有些谎撒了很久很久,唯有继续圆下去。
钟定看完日记,放回了原处。
乔延已经不在了。而他至死的时候,都仍然是钟定心中好弟弟的形象。
乔延内心深处的阴暗,钟定不想去深究。
许惠橙所叙述的话中,钟定明显是在做乔延做过的事,走乔延走过的路,失乔延失过的恋。以一个真正暖心暖意的乔延出现。
不过钟定如今有了一朵小茶花,她还答应会一直陪着他,所以他觉得,这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自从他和她一起后,他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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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的早上,钟定把那个当资料员当得很欢乐的老板娘送去公司,然后他去了趟墓地。
夏天的太阳,灿烂到毒辣。
钟定以前望着墓碑前那和自己相似的照片时,会有一种自己也随之入了土的感觉。
而今,他把玩着吊坠,终于正式来和乔延道别。
“阿延。”墨镜将钟定眸中的笑意完全遮掩,“我家小美人呢,很好说话。可有些事她特别固执。我见到她这样还挺开心呐。”
“平时都是她听我的,我也得听她一次不是?”
“大姑那里,乔延不会再去了。”
“再见。”
钟定说完就掉头走了。
他心中的弟弟,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乔延。
但是,钟定再也不会因为贪恋某些表面的亲情而逼迫自己成为暖阳了。他本来就是一座冰雕,只能等待他的女人来温暖。
钟定开车回公司。途中因为一起交通事故,路上塞得厉害,他便绕了路。结果也是堵。
等待的时间格外烦躁。
他拍着方向盘,眼光略过旁边的广场。那里的舞台背景,挂着一副婚纱广告图。是某个摄影店在举办抽奖活动。
钟定倏地想起许惠橙的小脸蛋。她虽然身子微胖,可是脸却小小的不长肉。十分上镜。
然后他滑开手机,翻着相册。里面只有一张她笑盈盈的独照。
他再望了眼那大幅的婚纱照,然后按熄手机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