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见脱口:“这怎么可以——”
他随即收住了声音,他要做的事,又有谁拦得了。
劳家卓说:“她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那里,吩咐秘书约见爱德华和那位摄影师。”
苏见答应了一声。
眼见他无事吩咐,苏见说:“那我回去了。”
劳家卓点点头。
苏见转身从一旁的沙发上拿包。
苏见回头取,这才想起:“对了——”
苏见取出一个方形的盒子递给他。
劳家卓接过:“这是什么?”
苏见笑着说:“帕帕送你的礼物。”
劳家卓打开盒子,剥开了包裹着一层白色绢纸,取出了一个暗色骷髅头的雕刻。
苏见看了一眼,哑然失笑道:“她什么时候买了这个,这是奇琴伊查古城的神殿石像雕刻,据说是古诗战场的胜利者。”
劳家卓牵了牵嘴角微微苦笑:“这是要我一将功成万骨枯了是吗。”
苏见亦笑了笑:“不敢。”
劳家卓收了起来:“替我谢谢她。”
苏见收拾东西:“帕帕说她会替你祈祷的。”
苏见转身离去。
“苏见,”劳家卓忽然出声唤住他,目光从沙发上投过来,幽幽暗暗的一束光芒:“时日长短不重要,重要的是珍惜。”
他淡淡地望着他:“我和映映相识近二十年,我不懂珍惜,还不是一样四散天涯。”
“别太担心,她会回来的。”苏见低声说:“帕帕说,朽败之后,或许是重生。”
劳家卓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苏见离去时轻轻关上了门。
劳家卓静静地坐着,出神地盯着盒子里的木雕。
狰狞獠牙的骷髅头,有空洞的眼窝,嘴巴宽大,面对着他,像一个淡淡嘲讽的微笑。
番外二
一她
她回国之后。
很多个晚上,她在睡觉时会突然悸动,似乎是全身猛地一抽搐,然后瞬间惊醒过来。
她醒过来发现他躺在身边,将身体小心翼翼地往外挪,为了尽量不要惊动他,连呼吸都放轻了。
失眠时最起初她试过出去外面沙发上坐着。
可是他根本没有办法独自一人在房中安睡。
到后来她就任由着他抱在怀中,直到他又再次睡着。
可是他如何不知道。
那四年颠沛流离的生活,带给她的又何止是身体上的几道伤痕。
他记得她以前很能睡。
有时候晚上在沙发上温书做功课,待他从书房出来,她已将头埋在大堆的毛绒玩具中睡得香香甜甜。
她的容颜自小时候开始,脸庞就带着股说不出的端庄秀气,眉眼初看也就姿色尚可,可是一笑起来,却甜美得令人怦然心动。
离开他之后的这几年,似乎是长大了,起初的婴儿肥褪去,轮廓变得精致秀美,带着某种凛冽之气,眼睛明亮清澈如冬日的湖水,并且非常少笑。
拜他所赐,他的江意映,在离他万里之地,长大成了一个散发着幽美气质混合着暴戾气息、却是异常妩媚动人的女子。
二火车站
大使倾身过来同他交谈,他微笑着应对,眼角余光看到出现在大厅门口的助理。
他压低一声抱歉,欠欠身走了出去
梁丰年迎上来:“劳先生,江小姐提早离开。”
他压下心头一丝慌乱:“她去了何处?”
梁丰年说:“方才已离开酒店。”
劳家卓沉声道:“让司机把车开过来,让彼德代我应酬。”
苏黎世的中央火车站。
他扶着栏杆,看到金色的弧形巨大拱顶下,候车大厅坐着的那个女孩子。
她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旁边搁着一个棕色行李袋。
她在西方人堆之中显得格外娇小,黑色头发挽成一个端庄的发髻,想是从酒店里出来匆忙,只在套装外穿了一件黑色羽绒服。
她低垂着脸没有表情,除了偶尔抬头看一眼列车时刻表。
身边是出游一家人,一对德国夫妇带着三个孩子,两个小女儿兴高采烈的谈论着,一旁十几岁的男孩子戴上了耳机。
她孤身一人在异国的车站。
人群几乎要把她淹没。
他记得他们在巴黎的那次转机。
她也是这样埋头在巨大的行李堆中。
他握着她的手将她拉起时,她手上捏着一本单词本,脸上还有茫然的神情。
他那时不曾分出一点点心思来体会,她远赴万里之外嫁予一个陌生男人,需要多大勇气。
以至于今天这般无动于衷。
这时旁边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不小心将手里的芭比玩偶掉落在了地上。
她俯身替她拾起,小女孩羞怯地望着她。
她对她笑了笑。
短促的笑容,如一闪即逝的洁白的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