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犹豫了一下。
斯定中果断地说:“我开两间房,一人住一间行不行?”
我们在暴风雨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
暴雨打得人完全迷了路,路面布满了断掉的树枝,偶尔还有断掉半截的电线,水淹没了我的小腿,已经是半夜,周围黑漆漆的,只有背后的商业区高层有零星的灯光,我们在小街小巷也迷了路,斯定中拖着我走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间小旅店,斯定中还嫌弃太破太脏不愿意住,但实在没有办法了,谁知道进去一问,竟然客满了。
老板建议我们再到附近看看,我们只好走了出去,我力气渐渐不支,路面有个石头墩子泡在了水中,我一没留心,差点磕了个跟头。
斯定中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我,然后蹲了下来:“上来吧。”
我趴在他的后背,小时候也是这样,玩到累了,他背着我回家,常常是走到半路,我在他的背上睡着了。
只是现在这个肩膀,变得宽厚许多,我手脚也长了。
我忽然开始默默地流眼泪。
斯定中没有察觉,放慢了脚步,步伐走得很稳。
雨水依然在我们的周围下得铺天盖地,但我觉得很心安。
我们放弃了在附近找一间小旅馆的打算,斯定中打算走到中山大道中段,那一带的星级酒店他比较熟,至少我们远远可见,风曼集团旗下的五星酒店,顶尖的塔楼在夜色和雨幕中依旧闪烁着微弱的绿色光芒。
我伏在他的背上,有点哽咽:“斯定中,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斯定中沉默了一会,忽然说:“葭豫,嫁给我吧。”
我的眼泪无止尽地流。
毕竟不是小时候了,斯定中背着我走了这么长一段路,脚步渐渐都重了。
我擦了擦鼻子说:“放我下来自己走吧。”
斯定中依言将我放了下来。
商业圈有一些小巷子,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一些独立设计师的衣服店铺和各种特色的小吃店,平日里热热闹闹几乎营业到凌晨,如今却都早已关了门,斯定中拉着我的手,我们小心翼翼地穿过路面的积水。
斯定中问:“你还能不能走,穿过这条巷子,走到大路,就快到了。”
我点点头:“可以,我们快点走出去吧。”
这时巷子口风声大作,一阵猛烈的狂风带着剧烈的旋转呼啸着刮进来。
我被吹得摇摇晃晃,脚底下水波晃动,斯定中赶紧站到了我的身后拉住我。
这时我忽然听到头顶忽然传来咯嚓的一声碎裂声。
那一声碎裂仿佛只是一个幻觉,只是千分之一秒的一个瞬间,人的大脑来不及作出任何的反应,我只感觉到一块阴影从天而降,然后斯定中忽然狠狠地推了我一把。
他的力道大到我几乎是飞了出去,直接摔倒在了水洼中,下一刻,一块户外广告牌从我们头顶轰然砸落。
一个铁架连带着广告幕布,还有一些碎掉的塑料片,轰隆隆地不断掉落。
有一瞬间我视网膜接触到景象,几乎是盲的。
一片狼藉的污水碎片之中,一个人倒在地上的水坑中。
鲜艳的血色慢慢地蔓延开来。
有那么一刹那,脑中几乎是空白的。
还没回过神来,人却有本能,我迅速地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奔过去,伸手拨开压他身上的污糟东西。
一块最大的铁架砸中了他的后背,我稍微一动,立即有更多的血漫出来。
“葭豫……”
过了大约一分钟,斯定中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他艰难地挤出声音:“去找人帮忙……”
我哭着叫道:“好的,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回来!”
我仰头望了一下,对面街边一幢老旧的公寓楼还有灯光。
我扑到公寓楼的铁门上,疯了一样地按门铃,左手同时拍门大声地喊:“有人受伤了,救命!”
其实不过是一两分钟的事情,却漫长得几乎令人绝望,右侧的一楼终于有人打开了门。
一个光着膀子的中年男人来应门铃,满脸戒备的神情,我拨开湿透了的头发,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恐怖,我怕自己哭得太厉害,狠狠地掐住了自己手心,嘴唇颤抖着,勉强说出话:“我朋友受伤了,求求您,请帮忙拨打一下急救电话。”
我侧开身体指了指对面。
斯定中依然一动不动躺在一对垃圾和血水中。
男人显然吓了一大跳。
“稍等,”他飞快地往回跑,公寓大门都敞开着,我听到他在客厅讲电话,语气也很急:“是,有人受伤,目测伤势严重,伤者在马路上,地址是东交路四巷一百零五号——”
待他打完电话,我借了一把伞,我又飞快地跑回去,撑开伞挡住了他上半身,方才帮忙打电话的屋里的人也走了出来,冒着大雨帮忙在道路两边设简易的警示标志,我已经顾不得其他,只是跪在地面上,一只手死死地拉住伞柄,一手只握着斯定中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同他说话“定中,我已经报警了,救护车马上就来,你再坚持一会,我和你一起呢,你一定要坚持,你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