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她面前坐下,她抚摸我头发:“葭豫,妈妈和你爸爸决定离婚。”
我身体一震。
爸爸在外有人,我们姐妹是知道的事,姐姐据说还看过那女人,但妈妈佯作不知,这个家就维持着表面的太平。
妈妈说:“我们协商过了,你爸爸带姐姐,我带你,我明日返回嘉应老家,陪你外祖父母,但你刚刚升高三,临时换学校会影响你学业,你留在本市读完高中考大学再说。”
我抬头看她:“妈妈,我跟你回去。”
妈妈神色一愣。
我坚定地说:“我跟你回外公外婆家。”
妈妈摇头:“这不行,那边环境不比得这里。”
我握住她的手说:“妈妈,我不怕,我喜欢外公外婆家,我会用功读书的,成绩不会差。”
妈妈看着我,眼中泛出泪花,伸出手搂紧了我。
☆、第3章 三
峤里茶阳。
汀水江边古茶阳,一江清风白袖扬。
这座古传建于满栽茶树的茶山之南的古镇,故名茶阳。
外祖一家在高福路做了近六十年郎中,族谱可追溯到宋神宗时代。
老一辈留下了薄薄家业,这一辈的孩子多数外出,外公如今在镇上经营一家中药材店铺。
唯一的女儿离婚回来,外婆抹了几次眼泪,见到妈妈神色平静,也就慢慢接受了现实。
大舅在祖宅隔壁有一间屋子空着,在骑楼的二层,收拾收拾给了我和妈妈住。
一开始左右邻居不好意思来串门,一个离异女人带着一个半大不小的女儿,终归有些不知如何招呼,但妈妈出入逢人态度自然大方,渐渐大家也熟识了。
我经过入学测试,顺利转进了市区的最好的一所中学,历史悠久的百年古校,前身是清朝乾隆年间创办的书院,出过很多有名的校友,最著名一位是共和国的开国将军,只是离家非常的远,搭车要两个小时。
转学后的第一个星期,爸爸在校门口等我。
车上收拾了一箱我匆忙中没带回来的衣服,还有几大盒子我爱吃的零食和营养奶粉。
爸爸将一个装着现金的厚厚信封塞给我。
“葭豫,不要恨爸爸。”
我低头不答话。
“斯家四少整天缠着问我你地址,这年轻人对你倒是有心。”
我走的时候很匆忙,甚至没见斯定中一面。
我说:“不用告诉他,跟他说我回去再聚。”
爸爸点点头,伸了伸手想摸我的头,但手伸到一半又放下了:“葭豫,好好学习,假期爸爸接你回来玩。”
他走了。
班里同学都很刻苦,放课后没人看电影聊天,也没体育娱乐活动,所有人只做一件事,就是读书读书读书。
据说往届这个班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同学都是升重点大学。
大舅有两个孩子,都是男孩。
大表哥在汕尾城里工作,小的比我小三岁,读镇上的初中,也正是升学的关键阶段。
我周末回来就给他补课。
我有时在屋中押着他算物理题目,听到妈妈在院子的屋檐下絮絮地同舅妈说话,院子的阳光晒得热气腾腾的,摆在竹篾箩子上的紫珠叶,苎麻根,石决明,白芥子,幽幽地发出草药的香气。
门外的阳光,穿过了门前的木头柱子,拉长了斜影。
摩托车、自行车和行人的熙攘之声交响而来。
生活从一个世界过度到另一个世界。
其实并不是太困难的事。
我终于开始停止想念从前。
周六我放学出来,校门一辆深棕色保时捷越野车对着我按了两声喇叭,然后一个穿着白色球衫的年轻人跑下车来。
我看了一眼迎面跑来的人,第一句是惊讶:“喂,你偷开你大哥的车?”
“大哥答应给借我!”斯定中见到我,脸孔涨得通红,语气急冲冲的:“葭豫,你怎么会这样!你怎么可以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你怎么这么不讲朋友义气!”
他气得声音都变了,看得出他是真的生气,斯定中自小性格敦厚,从小到大我很少见他这么生气。
我心底有点感动。
斯定中特地跑来,我只好和他去学校附近的江边转了一圈,宽阔的江边片片帆影点点,我们在码头上坐着聊天。
我问:“你家里好不好?”
他答:“老样子。”
“你大哥呢?”
“没回来过。我打电话给他的,这半年他一直在国外好像。”
“你三哥和我姐怎么样了?”
斯定中说:“你姐姐想订婚,妈妈说不急。”
我笑了笑:“你三哥会不会娶她还不一定呢,我姐这心操得太早了。”
斯定中望着我说:“葭豫,我不会那样的。”
我推了推他脑袋:“关你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