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初看到桌上摆放着几碟精致的饭菜,都已经凉却,却似动也未动。
“这是你的午饭?”
“哦。”萧容荒抬了抬头,答了一句。
“这次风雪,对北庭损失很大么。”
“嗯,”萧容荒终于放下了手上笔:“毫无预警,又是严冬,这样很多牧民粮草未备足难以过冬,”他揉揉眉心,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可调配的也不多——”
他看着眼前的七初,忽然笑了一下,说:“我怎么跟你唠叨这些,颜姑娘,风雪大,你就在府上多住几日吧,有什么需要跟流沙说,若有不周的地方,还望见谅。”
七初定定看着他暗沉中带着疲倦的脸色,心头有些奇异的感觉,却淡淡嘲讽:“萧容荒,真不知你是太过自信还是不怕死。”
七初在北庭府上数日,寂静的夜里,风雪狂哮,她有时睡不着,披衣起来,看到临凰阁顶层的一点灯火,彻夜不熄。
第五章 此恨不关风与月
北庭府上临凰阁。
“爷,”流沙立在案前,朝端坐在案前的男子报备着:“基本情况就是这样,这次风雪来得突然,我们没能及时应对,所幸没有大的牧民伤亡。”
“嗯,剩下的部分你同冷霜处理罢,也不是什么大事了。”萧容荒往椅后略略靠靠,脸色还是苍白的:“顾先生可有书信来?”
“没有。”流沙答道。
萧容荒的眉微微地蹙了下:“皓月应该已经到了扬州了吧,让他打听下,如若长青有什么难处,他会知道怎么做。”
“属下明白。”流沙答道:“爷,有一事,您吩咐查的颜姑娘的来历,已经有了些眉目。”
“哦——”萧容荒淡淡地应了句,示意他说下去。
“根据李府打探来的消息,颜姑娘三岁时就被抱走离开了家,是去年才回到李将军府上,李夫人对失散多年的女儿十分的疼爱,至于李将军对于这个幼女,倒没什么上心。颜姑娘武功不低,但关于她的师承来历,李家人却一直讳莫如深,但她是从九嶷山一带入江湖的,我已经发信给皓月,他在查,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知道了,”萧容荒低低应了句,似已倦极。
“爷,”流沙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张了张嘴,还是说了出来:“还有一事——颜七初背景很复杂——皓月查到她隐秘但自如地出入大内禁苑。”
正闭目休息的萧容荒微微睁开了眼,挑眉看了他一眼。
流沙继续说:“她幼年即离开了李家,却在李业成即将谋反之时返回李家,而今又到了北庭,属下认为,颜七初此行,别有意图。”
斜靠在椅子上的男子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没有过多表示,只说了句:“你下去吧。”
屋子又恢复了寂静。
萧容荒阖上了眼,屋中燃着淡淡宁神的香,九嶷山。九嶷山。她是从九嶷山出的江湖?
风雪过后,天气好了许多,日子过得平静而飞快。
春风渐渐吹了绿了牧草。
北庭府上暖和起来的风吹拂着夜沉如墨。
一灯如豆下,一个男子细细地对着烛光翻阅着手上的宗卷。
流沙呈上的资料十分详实,资料上显示那个女子在北庭,除了放牧和替牧民看看病,其余时候都是在草原上骑马唱歌。
非常的普通简单的生活,他偶尔外出时曾遇见过,她笑得那样的不知忧欢,李家满门死去的伤痕,在她的笑容上,看不到一丝痕迹。
皓月传过来的资料,她前日已经离开了北庭,往天京方向而去。
颜七初,那个女子娇俏的笑容,看起来是这样简单天真的女子,却为何迷迭重重,她究竟是什么身份,来北庭真的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么?
他仍然记得她上一次跟他见面,是在临凰阁,她忽然敛去了一贯的笑容,有些悲茫的神情,她低微声音几不可闻,有些自言自语的怅惘,她说,萧容荒,我到底是该恨你,还是敬你?
他抬首忽然间看到了她眉目间的矛盾挣扎,以及那些,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
一向平静如死水的心室微微一颤。
他敛了眼光,沉默半晌,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七初,永远不要怀疑你心中最暖的信仰,太残忍。
那时一整个寒冬的冰雪刚刚消融,她低垂着眉眼,去意那样明显。
七初听罢他的话,眉头轻轻一颤。
萧容荒拂袖淡淡站起,阁外,牧草已萌出新芽,七初,这时候,应该已经离开大漠了吧。
流沙查过她自幼即流落江湖,并无固定的住所,直到一年前在回到将军府。
她会去哪里呢。
她看似简单天真,其实,是个谜。
喀力根河第一片冰雪开始融化时,天朝的宫城内,已是春暖花开,一派妖娆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