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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骨(85)

一队精简骑兵护卫着那辆马车进了北庭府邸,平稳地停在临凰阁前。

领队校尉朝着冷霜拱手行礼,领着士兵退下,寒星早已侯在阁前,见到冷霜,低声交谈几句,两人等在马车前,神色踌躇不定。

一抹纤细的灰色身影悄然走上前去,冷霜见到她,也并不意外,僵硬着脸打了声招呼:“姑娘。”

七初骑着马跟着急军驰行一天,清丽眉目也染了灰尘,她低声地问:“怎么了?”

冷霜举步不前,神色间颇有忧虑:“爷吩咐不准打扰……”

七初扶住车厢跨了上去,掀开帘子道:“我去看看。”

马车内并没点灯,光线极暗,七初摸索着往里走,眼睛慢慢开始适应黑暗。

待走到车厢里边,她顿时手足冰凉地倒抽了口气,下一秒即刻扑上去扶住他的身体:“容荒!”

七初只觉得自己害怕得浑身都在轻轻打颤,她小心地扶起他的身子,萧容荒伏在一方锦塌上,肩上搭着一件雪白貂裘,脸色映衬车帘外的一丝微弱天光,更显苍白得十足像个死人,唇角殷然血迹,已经昏死过去。

七初抱起他的身子,只觉心尖都疼得发抖,他竟瘦得这般厉害,揽在手中的单薄身体,彷佛只剩了一把骨头。

冷霜守在车前,看到七初抱着他出来,面色一变,赶忙伸过手臂稳稳地扶住了两人。

临凰暖阁内的一方花梨木案桌,素雅彩轴镜屏,素锦白玉床帏间,终年泛着一股淡淡的清苦药香。

七初守在暖阁内,看着眼前的熟悉床榻,层层的柔软衾被中闭目躺着的那人,胸口的呼吸浅得让人揪心,彷佛下一秒,就会无声无息地消失。

她坐在床畔把手伸到被子里轻轻地握紧他冰冷的手,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着他虚浅的脉搏。

冷霜送走了大夫,便一直站在阁内,大气也不敢出一刻未动地守着他。

萧容荒一直到第二天黄昏时分才醒来,他对着冷霜低不可闻的声音:“扶我起来。”

冷霜不敢多言,只扶着他缓缓地坐了起来,萧容荒刚一坐起身子,许是血气不稳,他清咳一声,唇角就沁出了一抹红,冷霜慌忙将一方手巾递了过去,萧容荒接过掩住嘴角低咳几声,才哑着嗓子低低道:“让流沙和寒星进来。”

冷霜对着阁外示意,一直候着的两人便走进恭谨地站在床前。

萧容荒对着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的女子道:“七初,你先回去。”

“容荒——”七初垂着头轻微的声音,已有些微微的哭腔。

“这里不需要你,回去歇息。”他无波无澜的平静嗓音,不带一丝感情,彷佛在淡淡地吩咐一个使唤丫鬟。

七初咬咬唇,终于还是垂着头不发一言地转身走了出去。

栏上吹来漠漠寒风,曾经繁华的北庭城,平日的酒楼旗肆商贩吆喝行人如织换成了如今的肃整军营兵戈操练。

七初凭栏眺望,城南的长阔官道扬起漫天飞舞黄沙,旌旗迎风间缓缓逼近的,是突厥大军。

北庭高耸的城墙上士兵严阵以待,巡防井然有序,竟不显得慌乱,七初尾随着一小拨士兵爬上垛墙,从垛口往外看,立在大军前的一匹乌黑骏马前的是一个高大深目的突厥男子,头戴一顶金色头盔,正是突厥二世子特勒。

黑云压城城欲摧。

七初咬着自己的手指,望着兵临城下的旌旗万展,神情再也无法轻松。

大军压城,整个北庭气氛肃凝,军机中心临凰阁前却显得分外安静。

七初倚在廊前支颌呆呆地望着阁内,渐渐站得脚都有些麻了,方看到寒星走出内间暖阁,对着厅堂前的几位将军略一拱手,便将众人引入了一楼的议事书房。

七初轻轻地移动了一下麻痹的双腿,继续一动不动地守在阁前,神情是宿命般的安宁。

萧容荒这几日养着病,临凰阁内走动的人连脚步都悄无声息,寒星守在门前,见到她过来只一句:爷需静养,姑娘无事请回罢。看着她的眼神却有了淡淡的怜悯。

七初这几日一直不敢随便进出临凰阁,唯恐惹他不快,只能焦着心空等在阁前。

一会儿,冷霜从阁内走出,接过了下人端上的药盏,转过头就看到那个绿衫女子,眼眶被冷风吹得都有些通红,仍是静静地倚在栏前望着那一扇紧闭的门扉,他心底低低一叹,抬脚走到七初跟前,将手上的药盏递了过去:“姑娘,劳驾把药给爷端进去吧。”

七初怔了怔,才抬起头对着冷霜笑笑,小心翼翼地捧过了那碗药。

七初掀开门前的厚厚的暖帘,走进了暖阁里,萧容荒倚在床沿,正微微皱着眉头搁下手边的文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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