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初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
席暮煌看了一眼封面上的字,立刻抢了过去。
那是七初从顾长青那里拿的一本医药典籍,上面密密麻麻地记满了顾长青的手迹。
华衣女子咬牙点头:“好,我答应你。”
七初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懒洋洋地道:“别这么小气,做多点好事,顾长青说不定会爱上你。”
女子的脸,白了白,又红起来,却只能咬着牙,沉默以对。
多日之后,城外,朝廷的赈灾物需送到了。
大批的流民纷涌着,夹杂上官兵大声的叱呵声。
女子站在人群中,灰蒙蒙的脸,她领着一个孩子找带了爹娘,抬头看了一眼那群禁军的首领,依然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转过城墙的脚,到了僻静的一地,跟在身后的男子走了出来。
她倚在城墙,多日不眠不休,她的眼圈底下泛着一圈青色。
眼前的男子,深蓝劲装短靴,衬得整张脸,英气勃勃。
七初更加不高兴,撇了他一眼:“跟着我做什么?”
男子笑了起来,狭长的眼带足了邪气:“师妹,怎么,这么久不见,见到我不高兴吗?”
女子撇了下嘴巴:“贺度,怕没人见到你会高兴。”
贺度不以为意,仍是笑意吟吟:“七初,你从京都这么无声无息一跑,可令皇上着急得很啊。”
女子嘲讽地笑笑,目中却是灼灼的光芒:“他着急什么?怕我把他端坐在龙椅之后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说出来吗?”
夜晚繁星如水,俯照着这片荒凉的人世。
萧萧竹林间,一间精舍的屋顶,坐着两道人影,夜风吹起了她们的衣衫。
“喂。”女子推了推身旁正呆呆望着天际的素衫女子:“说话啊,你这么安静我真不习惯。”
“席慕煌。”女子转头,神色有些迷茫:“你从小到大,没没有特别敬仰的人?”
“有啊。”女子傲然的神情也有几分崇敬:“我母亲。”
“哦,”七初应了一声:“你母亲的典故,我也略有耳闻,的确是传奇女子。”
教主席日瑶,在那场西夷人入侵南疆的战争中,领着凤凰教下一千弟子,斩敌无数,成功地逼退了杀戮成性惨绝人寰的西夷蛮族,守住了凤凰山下的安宁和谐。
七初虽然没能亲历那厂恢弘惨烈的战事,但也早已在江湖人物的口口相传中听了无数遍。
“如果有一日,你母亲教你去杀一个对你有恩的人,你要怎么办?”
女子明媚的脸上是柔亮的光,口气却是随意得很:“即使是我母亲,也不能命令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是啊。”七初低低地叹了一声:“你比我快活多了。”
“你们中原武林帮派,最讲究师门之道。”女子的声音甚是恼怒:“顾虑这样多,干脆通通杀掉算了。”
女子瞪了她一眼:“果然是女魔头。”
席暮煌也不恼她,只站起来拂了拂衣:“我下去睡觉了,好不容易朝廷赈灾军队来了,不用陪着你天天东奔西跑,我今天要好好睡个觉。”
“你慢慢看星星吧。”女子抛下一句,身躯一飘,已然到了地上,一扭身,闪进了屋子。
七初依旧在屋顶上坐着,西北方向,一颗芒星缓慢地升起。
想起贺度的话,他已经暗示得很明白,自己上次入京,持御赐玉佩擅闯大内宫苑,私查皇族秘史,无疑已经闯下了滔天大祸。
她逃离京城之后,皇帝应该震怒异常,连贺度都过来热嘲冷讽地提醒她,最好小心了。
她扯了扯嘴角,淡淡的嘲讽之色,皇上这样的发怒,大概不是仅仅是为了她私闯大内,而是为了她在太医院查到的秘密吧,他又何必动怒,那些湮灭的时光的中的往事,她所看到的,不过是凤毛麟角,对他今日的安稳盛世,已然无任何的影响,却不知他何以震怒至此,难道,她所未看到的,才是真正的秘密所在?
七初和暮煌避开了朝廷的赈灾兵马,远远地走入了深林间。
凤凰教势力遍布天下,就连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间,都有隐秘的幽雅的一间竹林小筑。
七初同暮煌呆一块久了,互相热嘲冷讽习惯了,反倒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情。
两人在雅致的阁楼间围炉暖酒,喝到半醉间,两人拌嘴,七初知道哪里是她的死穴,就故意往哪点,朦胧地笑着说:“唉,死女人,你得意个什么劲,你要真那么邪媚天下,老顾怎么见了你就躲得无影无踪。”
暮煌一贯张狂,摔了杯子,狠狠地道:“颜七初,你说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尖酸刻薄!”
下一秒,七初有些手足无措地喊:“喂,你别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