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春深(83)
黑猫轻巧一扭,四足稳稳落地,宝石般明亮的鸳鸯眼直直回探,旋即转个圈,“噌”地跳入花台再也不见。
神志稍定,棠儿侧脸一看,心“突突”直跳,青鸢闭目靠在椅子上似晕了一般。
男子的相貌异常俊美,在棠儿面前半蹲下来,将她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柔声问:“你在想什么?”
他身穿一身红衣,披散着墨黑的长发,直挺的鼻,眉目间有种近乎刻意的媚态,棕色的眼眸掩饰不住纯净,整个人飘逸又古怪。
此人定是花无心了,棠儿强制镇定,怅然望向戏台,“美好绚缦的开场,曲终人散的结局。”
花无心骤然动容,将脸挡在她面前,深切地说:“你是个骗子,根本没有看过我的戏。”
棠儿看着他的眼睛,“我在梦里见过你,台下寥寥数人,你站在这里不肯离开。”
花无心眼中尽是惊愕,不敢相信地皱起眉,激动地问:“那你呢?在为我鼓掌么?”
这种情绪不定的人,身边多的定是些唯唯诺诺之辈,棠儿的拇指在他下唇轻轻抚过,大胆试探道:“我吻了你。”
花无心长眸半眯,片刻后一把将她的手推开,起身笑道:“这是我听过,最荒谬的梦。”
棠儿冷冷地说:“你对我的丫鬟做了什么?”
“丫鬟?她的武功很好,应该是个杀手才对。”
棠儿起身,伸出白皙的掌心,“把解药给我。”
花无心仿佛并未听见她的话,将她按回椅子上,“你坐好,我单独给你唱一出。”
鹅毛般的雪花在空中旋转飞舞,如飞絮,又似万花缤纷。
锣鼓不鸣,笙琶竟奏,倒听着清幽舒适。
花无心拈着兰花指,小走圆台,先是脚跟再是脚心,停顿后再走,好不容易定了步子,假想立在树下。
拿着丝绢的手,指尖点着牡丹,他一下又回眸看向棠儿,尔后又垂目凝思,眼神忽至远,轻轻偏过脸,目光又似移到近处。
随着乐曲变换,他再次看向棠儿,眸中流露着万种风情,昆曲《牡丹亭还魂记》开唱:“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人一立小庭深院。注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他眼尾斜瞄,娇羞回望,身姿婀娜,再次踮起’三寸金莲‘,娉娉婷婷走上几小步,“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
他那样专注,完全是个戏痴,深深沉浸在戏剧中。棠儿的目光不曾离开,眼神交汇中有种莫名熟悉的好感。
花无心只唱完片段,手扶栏杆,清澈的眸子透出欢喜,柔腔问:“我唱得怎样?”
棠儿颦着眉,似笑非笑道:“至此刻为止,雪花落下八千五百一十七片,前排长椅十个,后排共三十二个。廊下悬有三十八盏灯,其中两盏居然进了蛾子,还有六盏闪烁不定,应该是灯芯该换了。”
闻言,花无心愣了一愣,尔后会意,禁不住朗声笑起来。
第36章 醉花间 (11)
雪越下越大, 墙头一树红梅,梅蕊颤颤,在茫茫风雪衬托下显得傲然娇艳。
棠儿见梳妆台似有人动过, 打开妆奁, 果然, 刚置办的金钗饰物不翼而飞, 唤来小翠和阿秋问:“谁进来过?”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脸胆怯,齐声道:“我们不知道。”
棠儿已然无法控制怒火,一掀帘子出去,大声道:“有胆子做贼就得有本事认,谁偷了我的东西?”
月娥穿簇新织金湖水色宁绸小袄, 金彩绣绵褶裙,朝这边翻白眼, 不屑地说:“脾气不小,衣裳都是捡别人的穿,能有什么好东西。”
一阵脚声,姑娘和丫鬟们跑出来看热闹。
杜若满头金钗, 灿灿生光, 反唇相讥道:“就是,才来几天就敢嚣张。”
总有人热衷于暗里使坏,干干净净的衣裳被子,不定什么时候就多出污渍脚印, 天冷, 老妈子的手裂开口子,怎么都洗不干净。仅剩的一支金步摇在发髻间摇曳, 灿光流动,棠儿冷冷警告:“千万不要让我知道是谁。”
杜若眼睛一瞟,迈步上前,咄咄逼人道:“你算老几,这话说给谁听呢?”
月娥的一双艳眸满是讥讽,“瞧她那样,都不知道得意个什么劲。”
没有证据,棠儿清亮的瞳仁在灯烛下闪着动怒的光,倏然间又减淡下去,转身进屋,杜若和月娥越发骂得起劲。
烛光渐昏,棠儿练了很久琵琶,手指痛得不似自己的,正要洗漱休息,赫然发现脸盆中泡着一只硕大的死老鼠!
棠儿气得打颤,大步去月娥哪儿,不分青红皂白,上前就是一巴掌。
月娥抬手反击却被她紧紧抓着手腕,棠儿用力一搡,快步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