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一常平仓
许稷看一眼他摊平的手,回说:“实在不知下官的手冷不冷与大帅想握一握有甚么干系。敢问大帅是想握冷的手,还是不冷的手?”
王夫南自己措辞不清出口错漏,给了她大空子钻。
以至于这么一句本质上肉麻麻的请求,最后变得冷硬又疏离。
但他正自恼之际,许稷却将手伸了过去:“若想握旁人的手,不是该直接说吗?为甚么要问我冷不冷?”
她霍地抓住他的手,用力握住,坦率评价:“看来大帅是想握冷的手,因为大帅的手当真是很暖和。”
王夫南的手被她凉凉的手一握,却是僵了一僵,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也只任由她握着。他怕一反握,她就要甩手离开。
许稷大力握着那只手,像是拼命借取那温暖,却如何也填不平心中沟壑,反而觉得更空更冷。
恰这时,门乍然被推开。刚刚从外面回来不知情委的吏佐祝暨大咧咧进来,刚要开口,却被紧握着手表情奇怪的两个人惊到。“呀!”他慌不择路地要出去,却只是无头苍蝇般地原地转了一圈,随后盯住二人:“某是不是来错了时候?”
许稷霍地收回手,定定神道:“可有事?”
祝暨便道:“哦,是为这个!”他说着往前一步,一只虫子尸体便落在了案上。
许稷拿起来看了一眼:“哪里发现的?多吗?”
王夫南已辨出那是蝗虫尸体。
“有些多。”祝暨实话实说,“南乡报来说已发现不少了。眼下还是春季,多是若虫,再过个一二十日,天再热些就都长成有翅膀的成虫了,就怕飞蝗太多会很麻烦哪!”
许稷顾不得天色将晚,即刻起身就要往南乡去。王夫南另有事做,则不同往,但却不忘在许稷出门前去公厨拿了两块饼给她,并叮嘱道:“千缨那我会替你带话,但还是尽早归为好。”
许稷接过纸包塞进怀里,翻身上马便与几位吏佐一道往南乡去。
去年冬天雨水不多,土地旱时居多,对飞蝗而言便是繁育好机会。许稷今年早春时便周知各乡,只要发现土脉隆起便立即报官,以便及时扑灭还未成长完全的飞蝗。另一方面,水利疏通也不敢懈怠,就怕至夏时干旱,更易引得蝗灾爆发。
河南河北两道均是蝗灾高发区,但吃了这么多次亏,在治蝗一事上却毫无长进,到头来百姓饥荒国库空竭,只引得动乱频发。
许稷一行抵达南乡,将里正聚集起来,连夜议了防蝗灾之事。
许稷治蝗方法很明确,逮住就灭,就算有除治不以之处,也好过养患成灾。
然 却有年老的里正义正言辞反对道:“飞蝗乃是‘灾仙’!如何能这样灭?盖蝗虫奶奶庙是做甚么用的?便是用来拜的!只需多拜上一拜,等这诚意足够,灾仙们便会 自行离开!若按明府所言,这般贸贸然扑灭,等惹怒了灾仙,那蝗灾可就真的要来了!我高密多少年没有蝗灾了,都是蝗虫奶奶庙的功劳!”
“明府太年轻了,小孩心性!全不将灾仙放在眼里!”有老气横秋的乡民指了许稷道,“本来蝗灾不会有的,明府如此一整,不来也要来了!”
“就是就是!”、“有这工夫不如去拜拜蝗虫奶奶庙!”、“明府带上县官去拜一拜,蝗灾就不会来了!”、“有理有理!”
许稷坐着不吭声,一旁的祝暨瞥瞥她,厉声道:“明府是为高密着想!尔等别瞎起哄!”
“这哪是起哄?是明府没事找事做!”
许稷仍不说话。
这时有年轻的里正看不下去,帮着许稷反驳道:“蝗虫奶奶庙每年都拜,可七年前那蝗灾又如何说?难道那年就没拜吗?蝗虫奶奶庙拜得到底有没有用还未可知咧!你们就跟着瞎说!”
“就是就是,一群老头子就知道瞎说。”另有人跟着附和。
“兔崽子兔崽子!”年老的里正咚咚咚将拐棍戳得直响,“毛都没长全!懂个屁!”
两群人眼看着要打起来,许稷拍了拍案,示意众人安静。
“蝗虫奶奶庙许某不会去拜,扑灭蝗虫则势在必行。”她说着补充道,“常平仓①及义仓②为积极灭蝗者而大开。至于消极之辈,开仓时许某会有所考虑。望诸君掂量。”
她说罢起身离席,祝暨忙与诸里正道:“请诸君散了吧,时候不早,赶紧回去睡一觉,明早还得与乡民一道灭蝗呢。”
言罢赶紧追上许稷,走了一段忍不住问道:“明府,高密这边蝗虫奶奶庙已拜了许多年,您这般斩钉截铁地说不拜,有些乡民恐是无法接受哪。为何不迂回一下呢?”
“迂回?一边去拜,一边灭虫吗?乡民会以为县官毫无立场,最后该怪还是要怪。”她浅叹一口气,“靠土地为生之人仰赖天地神灵,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拜蝗虫奶奶庙是对飞蝗的姑息,是给自己无为之借口,此风不能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