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口气说完,便搁下酒杯,意兴阑珊道:“给你留了热水,想洗澡趁早去,别等水凉了。我先去睡了,少喝点。”
“对了——”她站起来,“我要说什么来着,噢,刘义真去云中了,据说还要守皇陵,太特么作孽了。你要想去找他我给你批假,停薪假。”
她说罢就带着醉意摇摇晃晃出去了。
红枝一人托着下巴坐在桌前,往嘴里拾掇了一粒花生米:“找。”
再塞一粒:“不找。”
“找。”
“不找。”
“……”
“找。”
她看了一眼碟子里最后剩下的一粒花生米,什么都没说,站起来,端着食碟走到门口,把那颗花生米倒掉了。
她仰躺在床褥子上,把胳膊横到脖子下面,枕了会儿,又发麻了。
以前刘义真总嫌弃自己又笨又懒,那就活出一个不一样的徐红枝来给他瞧瞧。红枝深吸了口气,看了会儿屋顶,翻了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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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社里一切井然,每天都如流水一般过去,一点痕迹都没有。
天气渐渐回暖了,这天傍晚,红枝理完面前的稿子,正打算下班,就看到阿莲姑娘冲了进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算珠交稿了!”
有两位老编辑听闻此消息,差点潸然泪下。
“来来来,每人一份哈,让大家提前预览大结局。”阿莲说完就一脸兴奋地往每位编辑手里发稿子。
红枝接过稿子,压住封皮,吸口气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目光扫到最后一列。
她神色倏地一滞,又将稿子合上,一声不吭地继续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神麚元年二月,始平郡主被封为公主嫁给胡夏国主赫连昌。三月,胡夏赫连定反袭北魏,奚斤将军丢长安。四月,拓跋焘派使臣再次出使南朝。
当然,四月还有算珠《有个饭馆面朝南》大结局的发布,茉莉专门开了粉丝见面会,据闻场面异常火爆,各位姑娘小媳妇老太太都为此疯狂了,千算万算算不到算珠是个雄性生物(太绕了,摊手)。
与此同时,《平城版洛阳早报》正式更名为《平城周刊》。
当然,这一切对于徐红枝来说,就像是早上出门,被淋了几滴雨一般无关紧要。
她听说,刘义真回来了。
刘义真从云中回来那天,天气好得很,初春的新鲜气息忽地从地底涌出来一般,枯草之间已经有了隐约的绿芽。
他咳了咳,打了车窗帘子看着外面,叹道:“又是一年了。”
长孙旃蹙了眉:“你看这天气,哪里像四月天啊。”说罢又看看他的脸色,叹声道:“你若再不好好养病,神仙也救不了你。”
刘义真看看他,却没有说话。
病去如抽丝,等他稍稍好起来,已是五月末。与之前相比,他看起来更清瘦,神色也愈发寡淡,整个汝阴公府的人都为他急。
传闻都说,自从西平死后,太学的国子祭酒就大病了一场。这传闻后来越传越别有意味,颇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红枝听说,长孙谨承袭了爵位,告别了城东太学,成了北魏政权中举足轻重的一颗棋子。而她自己,也在《平城周刊》混得一天比一天好。他们似乎走上了各自要走的路。
茉莉见她心情不大好,想着自己也好久没上街逛过了,下班时便喊她一块儿出去散散心。贺麟跟过来凑热闹,说是那天在街上看到一家新开的酒楼,觉得甚好,决定回请茉莉和红枝吃饭。
茉莉挑挑眉,这种让人放血的好事自然不能错过。
他们到酒楼的时候已是有些迟了,人很多,雅间也全满了,小二让他们稍微再等一等。贺麟笑道:“都是某人延长工作时间,这下好了吧,吃饭都得等。”
“不急,这才刚刚入夜,不就等一会儿么?”茉莉颇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累死了,先借我靠一靠。”
贺麟笑笑:“眯会儿吧。”
红枝瞧了一眼坐在对面长椅上的贺麟和茉莉,想着这两人也太不顾场合了。公开秀奸/情实在太可耻了。
她坐着翻看茶几上摆着的一份崭新的《平城日报》,甚觉此报已显颓势,距离倒闭已经不远了。再看看旁边几乎被人翻烂的《平城周刊》,深感欣慰。果然,某刊比某报要受欢迎百倍。
她无聊地放下报纸,瞥了一眼空空的楼梯,转瞬一个小二端着餐盘上去了。
楼下热闹得很,茉莉靠着贺麟小憩,红枝就看着楼梯发呆。这得等到何时啊?红枝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正嘀咕着,就见一小二从楼梯上匆匆小跑下来,对贺麟笑道:“公子,楼上有一桌客人要走了,等收拾好我领你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