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笑笑,对刚才那位姑娘道:“这条跟进吧,我很有兴趣。”
“知道了。”回得一样冷淡。
等到这晨会开完,红枝坐在一张所谓的办公桌前埋头看稿子,看着看着就走了神。
“徐三小姐,主编喊你去。”阿莲在门口喊了她一声,将她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红枝收了收桌子上的稿子,站起来,往主编室走去。
推开门,看到茉莉一副要出门的样子。红枝站在门口犹犹豫豫的,茉莉笑道:“怎么了?进来啊。”
“有什么事吗?”
“看你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注意休息。”她走过来轻拍了拍她的肩,“徐三小姐,有些事,你乱想也注定是想不出缘由来的。别人为爱而死,和你无甚关联的,就不要搁在心里……”
她眯了眯眼:“心里的东西搁多了,会病的。”她凑到红枝耳边勾唇笑道:“那位太学的国子祭酒……其实是刘义真吧?”
红枝眉头一紧:“我不认识。”
茉莉叹口气:“你自以为聪明,却傻得可怜。罢了,左右我也不想管这些事情,若不是以前我年少无知,对刘义真好奇,现下才懒得去探究这些事。”
她说罢便去换鞋子,紧接着却又开始絮叨:“好好的公主为什么要死呢?你觉得她为什么要死?”
红枝咬了咬嘴唇。
【四三】百岁之后,归其室
始光四年年末,四处都冷冷清清的,一大清早,刘义真坐在桌前写一封长信。
阿添敲了敲门,刘义真把长信装进信封里,浅声道:“进来罢。”
“谨师傅,宫里来了人。”阿添也只站在门口,有些无措般知会他一声。
“知道了。”刘义真淡淡回。
他起身将那封信夹进一本书,便走了出去。还没走几步,便听得阿添慢吞吞道:“谨师傅,你还会回来么?”
刘义真转过身,朝她浅笑了笑:“自然会的。”
阿添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有些木然地在台阶上坐下来,这天气又干又冷,空气中像是被丢了一把灰,有些呛人的味道。过了会儿,又起身去屋里收拾包袱。
下午时,她提着包袱从屋子里出来,看看阴沉的天空,一副要下雪的样子。她本是打算走着去汝阴公府的,童子科的长孙敏恰好有家人来接,由是顺路,便搭了人家的马车,去汝阴公府。
长孙敏窝在马车的角落里,捧了本书装模作样地看着,半晌,忽地问道:“阿添师傅,你说公主为何要死呢?”
阿添瞧瞧他,想了想,回道:“譬如你十分倾慕一个人,然这个人却死了,过了好久你总算缓了过来,想要重新开始,想圆一个梦,可是这个梦碎了,你会怎么做呢?”
长孙敏将书搁在下巴上,歪着脑袋想了会儿,回道:“若是我的话,就——再找个人去倾慕呗。”
阿添苦笑笑,心想这到底是个孩子,漫不经心地将毯子给他盖好,又道:“等你长大了,懂得倾慕是怎么一回事,许是没这么容易再去倾慕另一个人呢。”
“我听说公主死前留了首诗。”长孙敏仰头蹙眉道,“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於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阿添默,忽地又叹了口气。
“是《诗经》里头的,我背过。”长孙敏笑笑,“薛博士说,这诗歌讲的是,女子悼念亡夫,看着角枕锦衾依旧如新,而夫君已然孤独地长眠地下。冬夜夏日漫长难捱,只能想着生前的旧事,阴阳两隔度日如年,惟愿死亦能同眠。”
“学得真好。”阿添伸手将他身上披着的毯子往上拉了拉,“别着凉了。”
“阿添师傅,这就是长相守吗?”长孙敏眨了眨眼睛。
阿添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却道:“我也不知道。”
“那阿添师傅肯定没有倾慕过别人。”小崽子嘿嘿笑了两声。
阿添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又打起厚厚的车窗帘子来看了看外面,果真开始飘雪了。没有倾慕过别人吗?阿添问自己。倾慕不倾慕,似是一点都不重要。
到了汝阴公府,已是傍晚,长孙道生见阿添独自回来,也未多问。阿添独自去吃了点东西,早早就睡下了。红枝已走了好些天,他们才得到消息,阿添对此颇有些无知无觉。感觉师傅走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总是不告而别,太多次了。
阿添翻了个身,被子里有一股冰冷的灰尘味,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起来点了灯台,把稿子从包袱里翻出来,打算接着写。
看看干巴巴的砚台,她忽地又搁下笔,双腿蜷起来坐在椅子上发呆。谨师傅明天若是回不来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