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料拓跋焘道:“那便遣个人看着好了。”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红枝,又道:“不行,指不定被你收买了。”遂与身旁小侍道,“把方子给内司大人送过去,徐侍中每日去领药。不喝就打。”
红枝在心底哀嚎了一声。强权啊,比真真还要可怕的强权啊,小老百姓不容易啊。
拓跋焘见她苦着一张脸,好玩似地又伸过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眯了眼道:“两年不见,你竟然转了性子,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笑了。”
红枝咧开嘴朝他机械地笑了一下,也不顾礼数地提了包袱就要跑。前脚刚迈出去,就被拓跋焘给拖了回来。
“急什么?”他淡淡吩咐一旁的小侍,“送徐侍中去保太后那里。”
红枝这才如释重负,总算脱离了这殿宇。
出门的时候傍晚逼近,天色有些微暗,落日依旧有残留的暖意,周遭景物似是随着这黯淡光线逐渐沉睡了过去,耳边安静得出奇。红枝跟在小侍后面,瞧见地上一块小石子,脚又开始痒痒了,于是一脚就踢了过去。
“啪嗒”一声,红枝视线挪过去的时候,发现那儿竟站着俩人。一主一仆前后站着,红枝眯眼仔细辨认,恩,不认得。
“哪个宫里的?怎么一点礼数都不懂?宫里能乱踢石子吗?”
红枝默,如今这宫里下人还真是猖獗啊,以往怎么没这种不良风气的。
“兮珍。”那主子挺了个大肚子,似是看出红枝旁边的小侍是皇上宫里的人,便朝徐红枝笑了笑,问道,“姑娘是……?”
那小侍替红枝回道:“回贺夫人,这位是徐侍中,之前在宫里当值的。”
那位贺夫人朝她微微颔首,道:“下人不懂事,失礼了。”
她这一说,倒弄得徐红枝不知所措起来。夫人是个从二品的封号,本来对女侍中就该有份敬重。但红枝向来受不住这种温婉娴静的大家闺秀范儿,忙道:“哎,贺夫人别站久了累着,赶紧回去歇着罢。”
“睡了一天了。”她笑笑,“正要去保太后那里。”
不要啊……红枝姑娘哀凉地看了她一眼,和孕妇一起走压力好大,万一你摔一跤什么的,我可不想背莫须有的罪名。何况这位贺夫人肚子里怀着的还是拓跋焘的第一个孩子……红枝压力更大了。
她本想着自己应该会难过一下,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有了孩子,想想都应当觉得很别扭,然她没有。她脑子只想着,千万不要让贺夫人出意外,不然就惨了。
红枝说了也要去保太后那里,两人便一道走。
贺夫人浅笑着问她:“徐侍中是哪一年进的宫?”
红枝暗中掰指头算了算:“头一次进宫是始光元年。啊,如今都始光四年了。”她想想,离宫之前,宫里还没有这位所谓的贺夫人呢。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除了这石板路和宫墙,什么都变了。还是死物好,没有感情,也不会变得让人感觉陌生。
她吸吸鼻子,还是塞着。天色暗了,真真应当吃过晚饭了。
“那的确是早了。”贺夫人何尝没有听说过徐红枝的名字,那不就是当年国主一时心血来潮,让宫外来历不明的一个小女子当了这宫里的女侍中么?这传言在宫里,早就传得面目全非,只有更猎奇的版本,没有最猎奇的版本。
然国主风流,却是真的。什么样的女子都是玩物而已。贺夫人不着痕迹地笑了笑,所以正得宠的那两位赫连氏公主,也不过如这池中盛极一时的芙蕖花,过了夏天,便成了湖底枯泥。
她看看徐红枝,觉得这姑娘似乎与传闻中不大相符,并没有传闻说得那般闹腾。
红枝不大想和她说话,只兀自盯着脚下的石砖慢慢走。然她突然愣住,站在原地想了两秒之后,蹲下来立刻打开包袱,从一堆衣物中掏出了那个小泥人。
狠狠一拍脑门,奶奶个熊的,老子又健忘了!本来想着再过七天就是真真生辰,提前将这小泥人送给他的,竟然忘了给!她摸摸额头,有些烦闷地叹口气,果然是年纪大了。算了,等过年放假的时候再带回去送给他。
贺夫人瞧她这样,着实有些发愣,这个姑娘,确实有些……不大对头。
【三九】兴致索然,听墙角
两人到了保太后那里,保太后正念着没事做无趣呢,看到红枝,竟有些欣喜。
红枝行了个礼,保太后见她手里还拎着包袱,便道:“怎么一回来就想起到哀家这里来了?过来给哀家瞧瞧。”
红枝被她此番热情吓到,想着保太后一定是太想念《洛阳早报》了。她徐红枝不在宫里,宫里怎么会有《洛阳早报》看呢?红枝心里正嘀咕着,就看到旁边的案几上摆了一摞崭新的《洛阳早报》,于是她深刻体会到了何为妄自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