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其中隐语就不得而知了。
果真这使臣一走,朝中就立刻有了大动作。
说是要举兵西征伐夏,然这消息刚传出来,朝中就议论纷纷,反对声乍起。
以太尉长孙嵩为首的权臣更是反对到底。
拓跋焘念及他为四朝元老,还无比敬重。
然这朝中势头越发不对劲,这一日上朝时,长孙嵩依旧竭力反对,激昂陈词,言其弊处。
“若胡夏登城固守、以逸待劳,消耗我朝军力不说,若是蠕蠕(对柔然的蔑称)趁虚而入,攻打我朝,危矣。”
拓跋焘主意早定,然他却挑了眉,问道:“谨师傅觉得呢?”
刘义真缓缓道:“赫连勃勃一死,胡夏内斗不息,至今民心已大乱。若是此时不伐夏,更待何时?至于忧虑——南朝与我朝已暂时交好;北疆柔然,轻骑散兵,何足挂齿。”
于是刘义真就这样做了一回恶人。
当然,跟着他一起做恶人的,还有太常崔浩。
反正人缘已经差了,有什么好在乎的呢?
这场无比形而上的口水战在“遣司空奚斤进攻胡夏蒲坂,周几将军率兵进攻陕城”的决定中,安安稳稳地落下了帷幕。
十月,西征队伍浩浩荡荡出发,拓跋焘再次亲征。
当然,作为此次西征怂恿者——崔浩和刘义真自然没有随军去见识见识这场战事是如何赢的。
刘义真果真去了城东太学任职,暂时也不住官舍了,不过偶尔回去看看崔老太太。
这一日天气寒冷,掐指一算,已是岁末。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路上已经开始积雪。然这城东太学边上的酒馆里,却热闹得很。
小二烫一壶热酒送来,刘义真倚着窗子坐着,想着若是红枝在的话,大抵也会选这个位置。
西平坐于他对面,百无聊赖地剥花生。一旁的空碟子上,都是剥好的花生米。
她伸手揉了揉指腹,有些麻木的疼,花生壳上的细灰粘附在上面,一层淡淡的灰色,摸上去不太舒服。
“公主不好好待在宫里,随意出门可不好。”刘义真慢慢抿了一口酒,“何况这大雪天,出行多有不便。”
“保太后天天捉我下棋,输了一局又一局。无奈她越输越玩得起劲,我却成了无聊的陪客。”她摇摇头,“太无趣,不如出来瞧瞧。”
“还是早些回去罢,免得大雪封路。”刘义真伸手拿了一只花生,轻轻巧巧剥了开来。
西平看着他舒展修长的一双手继续走神,无名指指节内侧有一个小茧子,想是笔握多了。指甲修得干干净净,一道道漂亮的半月痕安安静静地窝在甲面上。
她慢慢笑道:“封了路正好,不必急着回去了。”
【二六】为师并非,长孙抗
酒馆里的温度丝毫不受外面风雪影响,闲聊说书声,不绝于耳。
西平笑了笑,眼见着面前的酒壶已经快空了,便喊了小二再烫一壶酒来。
她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拿了一旁的《平城日报》随意翻了翻,问道:“太学的孩子们可还调皮?”
刘义真淡淡回:“还好。”
西平点点头,又喝了一口酒,不着调地道:“阿添要出宫了。”
“恩?”刘义真似是没反应过来。
“不是徐侍中的小徒弟么?谨师傅不认得了?”
刘义真这才想起来:“怎么提这个?”
“前些时候我听闻她家里人都不在了,现今即便出了宫也不知往哪里去。”
西平斟酒时不小心将酒水洒在了杯外,她好玩一般蘸了酒,在桌子上涂画起来。
又接着道:“我看让她一个小书女到这太学来帮帮忙倒也未尝不可,既如今徐侍中不在了,那谨师傅大概也乐意收这个徒弟。”
刘义真极其微妙地笑了笑,回道:“公主又想怎样?”
“不想怎样。”西平回答得甚是干脆,“是怕我在你身边埋眼线?真是笑死人了。”
“为师可没这样想。”刘义真摇了摇头,伸手拿过了酒壶,“别再喝了,早些回去罢。”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要喝得尽兴些。”
西平说罢就伸手去抢酒壶,哪料刘义真就是不肯给她。
西平哼笑一声:“不给我就再让小二烫一壶。”
刘义真挑了眉,不慌不忙道:“那就遂公主的意,爱喝多少喝多少。不过,为师没有带够钱,公主自己喝自己结账。”
西平脸上的笑意倏地就没了。
刘义真猜得没错,西平出门从来不带钱。
见她脸色瞬变,刘义真将酒壶推给她:“为师能理解,不用摆这样的苦脸。”
他说这话,有些自嘲的意味。当初,他贵为皇子,出门时也不记得要带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