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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红枝(46)

刘义真叹声蹙眉,却也无所回应。

拓跋焘兀自摇了摇头,似是妥协一般道:“回去歇两日,不必进宫了。过两天随我去长川罢,散散心也好。”

他说罢站起来,又看了刘义真一眼,无奈道:“回吧。”

刘义真见他消失在珠帘之后,又看了一眼外面天色,这七月中旬有了凉意,厚厚的云层里蓄满了雨水。

他一路走回去,这场雨也没落下来。到了官舍时天色微黯,他点了一盏灯。

屋子里有股久未有人居住的淡淡霉味,他遂推开窗,任由凉风灌进来。

桌子上落了些灰,他去后院拿了抹布浸湿,回来将桌椅板凳擦净。

床上的被褥一股子的灰尘味道,他翻了柜子,想找一床新的,却一无所获。

倒是柜子里还有红枝上次雨天时换下来的一身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安静地摆放在柜子里。

他伸手刚刚触及那衣物,却又倏地停住,合上了柜门。

他熄了灯,躺在满是灰尘味道的床铺之上,却是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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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他正打算煮些清粥,却听得有人敲门。

走到前院,打开门来,却见崔浩一脸愁色地站在门外,焦急地同他说道:“谨师傅,也不知昨天是谁告诉老太太说红枝过世了,结果现在她却不愿进食,在下实在怕老母出事,你……能否帮着去劝劝?”

刘义真微微怔忪,略犹疑,便应了下来,随崔浩往府里去。

刚进里屋,就看到崔浩老母面色凝重地坐在一个小牌位前,口中念念有词。

刘义真也不过喊了她一声“崔老太太”,她一见是刘义真,立时老泪纵痕。

“红枝这个熊孩子啊!前些日子还活蹦乱跳的,如今……”崔浩老母想着自己已是白发苍苍,却还要看着这黑发后辈早一步先走,念至此便内心悲恸,无语凝噎。

她走到一旁的鱼缸前,抹了一把老泪,叹声道:“这两尾锦鲤如今还活得好好的,红枝这倒霉孩子却不在了……她总笑得那样开心,每天都活得没心没肺,如今却成了一把枯骨……”崔浩老母哽咽了两声,一行浊泪又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站在一旁的崔浩竟也蹙眉抿了抿唇,一脸悲色。

他伸手拍了拍刘义真后背,轻声道:“帮我劝劝罢。”

刘义真走过去,扶着崔浩老母坐下,又蹲下身,强扯出一个笑意来,道:“老夫人,红枝说不定没有死。或许有一天,她就回来了。”

崔浩老母叹声道:“不必如此劝我,老身一把年纪,却未恐风烛奄及。想来于这人世间活得已是够久,早就无惧离去了。你们尚年轻,不知这世上何事最哀恸。老身有分寸,只如今看着黑发人先走,心中难得郁结。世事无常,谨师傅也当节哀,要活得更好才可告慰红枝在天之灵。”

崔浩一阵沉默,刘义真前来劝人,却反倒被劝。

“都走罢,容老身一人待会儿。”崔浩老母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不必担忧,老身自然不会饿死的。”

刘义真同崔浩一道出了门,刘义真看了一眼里屋,叹道:“对不住了,也未帮得上忙。”

“无妨的。老太太饿了,或许自然就进食了。”崔浩依旧一脸愁色,反倒安慰起刘义真来。

他顿了顿,又道:“听闻陛下过两日要去长川,谨师傅可是要同去?”

“是。”刘义真看这天色,像是立刻就要下雨,“我刚回来,也不知朝中是什么情况,故而也不懂为何要此时去长川……”

“陛下前些日子命人在长川修了马射台,说是以便前去驰射玩乐。”

崔浩叹一声,道:“依我看,怕是又要起战事。去年年末的北征,看似大捷而归,却未击到柔然痛处,算是无功而返。正月时,西秦国主遣使来求结盟,共伐夏国赫连昌。这大半年休养,陛下此时大抵想瞧瞧将士们是个什么状态。”

他抚须而道:“因而这长川之行,委实是有心之举。”

“伐夏?”刘义真蹙了眉,又无力地叹了一声,“胡夏内乱未平,倒也是个时机。”

“谨师傅何必叹声呢,即便真要讨伐夏国,却也不必谨师傅费心。想来陛下给谨师傅早已留了好职,二月城东建了太学,却至今也无人去管。谨师傅等着罢,或许从长川回来,便得去太学任职了。陛下重武却不轻文,倒也算是件好事。”

刘义真只觉得一团糟,仿佛自己的人生走向已经完全偏离了轨道,此时已彻底失控。

世上再无刘义真,再无刘义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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