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桌两人谈论的,正是刘义隆欲诛杀徐佩之时,长公主号哭为之请命一事。
于是刘义隆最后不得已只得特恕其性命,免了他的官。
红枝想着这吴郡离建康也近,不如就先去那里看看。
这想法才刚出来,她便见到了她想见的人。连红枝姑娘自己都觉得奇怪了,只要下雨,就能如愿。
真是……
楼上走下来的人,可不就是堂兄徐佩之?!
红枝立时站了起来,喊了一声堂兄。徐佩之一看到她,立刻走过来,拉她坐下。
“三妹你?”徐佩之打量了她一番,似是很惊讶她为何还活着。
红枝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当然她很自觉且聪明地过滤了是和刘义真一起逃到北朝这一点。
她讲完看了一眼窗外,春雨依旧飘,街上的灯笼陆陆续续亮了起来。
“那不如同我去吴郡罢,我如今虽是被免了职,但养活你却是无碍。”徐佩之说得一脸诚恳,“你若留在建康,也不安全。”
红枝思忖一番,点点头。
也好,等去吴郡歇够了,有精力继续长途跋涉地折腾了,再回北朝也不迟。
于是等徐佩之忙完了手头上的事,他便带着红枝姑娘往吴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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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临川王刘义庆刚刚下朝回到府中,就听得小厮报传,道:门外有一遮面公子求见,说是王爷故人。
小厮说罢递上信物,刘义庆接过来,眉头微蹙,暗吸一口气,与小厮道:“带他去书房,我随后到。”
这临川王府中四处挂白,明显是有人过世了。
街坊中传得沸沸扬扬的两件事,一件是谢晦之女谢明嵋撞囚车,另一件便是临川王刘义庆之爱妻——徐催影自刎而死。
这临川王是当今圣上的堂兄,为刘宋宗室一员,二十四岁。
他年少时便得重用,后过继给其叔父,承袭临川王位,如今于朝中任职。
而徐催影,便是徐红枝长姐。堪堪是大家闺秀,南国佳人。
据闻临川王刘义庆曾起誓,终其一生只娶徐催影一人,不离不弃。
从此传为坊间佳话,临川王,徐氏女,真为才子佳人,伉俪情深。
现如今徐催影为家门受辱而毅然自尽,此气节更令人扼腕叹息。
咳,跑偏。
若说这遮面公子,自然是刘义真。
刘义真马不停蹄赶到建康之时,红枝前脚刚走。
他一路寻来,寻了那么久,却一无所获。
想着红枝还有一位长姐当时嫁给了刘义庆,这位堂兄以前对刘义真倒是甚好。
因两人皆有非凡才气,年纪虽差了四岁,却也惺惺相惜。
刘义真最后没有办法,只得冒险前去一试,说不定红枝无家可归就投奔了长姐。
他若是多听听坊间传闻,大约也不会来找这位堂兄。谁知这刚进府,便看得四处挂白。刘义真似乎瞬间明了,红枝长姐徐催影八成已经故去。
他叹声,小厮引他去书房,道:“公子先等着,我家王爷说马上到。”
小厮话音刚落,刘义庆已是出现在了门口。
他比以前似是更清瘦了些,神色也更为寡淡,只见他微微压了唇角,走进来,示意小厮出去,又对刘义真叹声道:“你既诚心来找我,又何必要遮面呢?”
刘义真迟疑了片刻,伸手取下了面具。
刘义庆也未有惊愕之色,他坐下来,依旧淡淡说道:“来找红枝?”
“是。”刘义真依旧答得简短。
“坐吧。”
刘义庆慢条斯理地将面前棋盘上散落的棋子一颗颗分开收好,又将一只棋罐推至他面前:“陪我下一局棋。”
他清癯的面容上似是没有悲欢一般,所有的情绪都隐在了这一身素衣之中。
刘义真坐下来,便与他下这一盘棋。
“你我许久不下棋了。”刘义庆停了停,伸手放了一颗棋子,“有两年了。”
刘义真执了一颗黑棋,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来。
“当年你被罢黜,贬至新安,张约之上书为你求情,你知道吗?”刘义庆依旧言辞寡淡,又道,“他死了。”
刘义真的棋子啪地一声,安安稳稳落在棋盘上。位置精准,是一步好棋。
“得知你的死讯之后,新帝在江陵哭得悲痛欲绝,你知道吗?”刘义庆缓缓道来,又放下一颗棋。
刘义真蹙了蹙眉。
“谢灵运写了《庐陵王墓下作》,你知道吗?”刘义庆突然淡淡笑了笑,慢慢道,“一随往化灭,安用空名扬?举声泣已洒,长叹不成章。”
刘义真终于开口,漠然回道:“不知道。”
“知道陛下的讨伐诏书是怎么写的吗?”他淡淡笑道,“庐陵王英秀明远,朝野所寄,羡之等忌贤畏逼,矫诏致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