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奕廷。
不是汪同源的儿子。
居然是崔奕廷。
为什么,张氏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在内侍手里的圣旨,是圣旨错了还是她听错了。
怎么会是崔奕廷。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是她在宫里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惠妃娘娘一口答应做媒,姚婉宁因此急得晕倒,怎么会有差错。
张氏的心仿佛被尖尖的钩子拉扯着要破胸而出,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按住心口。
一定是她听错了。
崔奕廷是锦衣卫百户,也根本不是什么武德将军。
这是她在做梦,这一切都是梦。
崔奕廷,她不是没见过,沈家的事就是栽在了他手里,张氏眼前浮起崔奕廷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神情,她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冷战。
脚底下如同裂开来,她整个人不停地向下掉去,她想要挣扎却使不得半点的力气。
“姚大人,接旨吧!”
姚宜闻慌忙爬起来去恭请圣旨。
内侍看向跪着的姚老太爷和张氏,“姚大人,咱家再给您贺喜,家里的七小姐真是好福气,当今皇上、太后赐婚大臣,您这是头一份呐!”
张氏觉得一双凌厉的眼睛落在她身上,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看到内侍脸上的笑容,内侍来赐婚,她应该欢欢喜喜,而不是惊惧的模样。
可赐婚的是姚婉宁。
对方是崔家,姑爷是那个谁也压制不住的新贵崔奕廷,有这个人在,她日后该怎么办?
“姚三太太。”内侍的声音又响起来。
张氏浑身一抖,想要站起身来说话,却发现腿似一滩泥般瘫软在那里,下人上前相扶,她在狼狈地爬起来。
“公公。”
内侍道:“皇上还有一句口谕,已经传于广恩公。”
赐婚给姚婉宁怎么还会牵扯到父亲,张氏勉强支撑着,嘴边露出笑容,又规规矩矩地跪下来。
膝盖落地,如同针刺般的疼痛,发麻的腿像是被人扯拽着,又疼又痒却让她不敢声张,只能咬紧了牙苦苦支撑。
内侍道:“皇上口谕广恩公,听说你的四女嫁了姚宜闻做继室,这门亲事可要她好好操持。”
几个字说的清清楚楚。
可要她好好操持。
赐婚圣旨下了还特意说了这样的话。
张氏心窝一片冰凉,继室不善待正室留下的儿女是要被罚杖责的,如今她就像被打了般,浑身上下的骨头已经被打散,鲜血淋漓,皇上的意思是……她没有善待婉宁。
这是警示张家还是在说她。
父亲到底怎么了?难道皇上已经知晓父亲插手婉宁的婚事。已经知道汪家看上婉宁是刻意安排。
有了这样的话,日后她要怎么见人。
宴席上女眷们定然会提起这门亲事,她一定会成为众人笑柄。张氏眼前浮起从前她嬉笑别人时的情形。
她会变成被人耻笑的对象。
张氏已经不能再深想,她怕自己就此晕倒。让内侍见到不免要引出更大的祸事。
她要撑着。
不但要撑着,还要满脸的笑容,诚惶诚恐之外要满心欢喜。
为姚婉宁而欢喜。
张氏捏紧了帕子,又低头行礼过去。
好不容易送走了内侍,姚宜闻吩咐下人将圣旨供放起来,刚交代好,转过头却发现姚老太爷的脸在颤抖,旁边的张氏脸色苍白难看。
姚宜闻正要说话。姚老太爷已经颤抖地伸出手,“将七丫头赐婚给了谁?”
姚宜闻道:“崔实图的长子崔奕廷。”
那个崔奕廷。
骂他为老不尊的崔奕廷,让他好自为之的崔奕廷,在泰兴带着人抄检姚家的崔奕廷。
怎么会是他。
姚老太爷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只见嘴唇抖动,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下人忙将要姚老太爷送进屋子里歇着。
又是吃药又是顺胸口,姚老太爷才发出声音来,“不行,不行……”
不行。不行,他不能要这样一个孙女婿,姚家一定会败在这两个人手里。一定会,这样想着思维渐渐迷离起来,眼前是一片雾气,他为什么没有掐死那祸根,他要掐死那祸根,让她嫁不出去。
七丫头一直在跟他作对,现在又来了个崔奕廷。
到底还要惹出多少祸事来。
这个家还是不是他说了算。
“祸……根……”
“祸……根……”
姚老太爷说完话,嘴角突然向一旁歪去,吃水登时淌了下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面。
“老太爷,”蒋氏惊呼一声。忙转头去看姚宜闻,“老太爷这是怎么了?”
屋子里的管事妈妈也大惊失色。“快……快去请郎中过来,老太爷这是中风了。”
很快一股尿骚味儿从姚老太爷身底下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