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蓉对此的评价是:你真应该跟着莫蔚清好好学学。
苏沫不解:学什么呢?
从蓉瞧她一副怔愣的模样就乐:学习她怎么伺奉男人嘛。
苏沫心里不高兴:我为什么要学这个。
从蓉说话一针见血:因为你弱势。
苏沫无法反驳,她如今正处于社会的底层,现实摆在眼前,还能说什么?苏沫不说话,只能把所有的能量都释放在劳作里,起早贪黑,忙忙碌碌。
从蓉的儿子对苏沫不太喜欢,大概是嫌她穿得寒酸,和妈妈相距甚远。孩童的社会是成人的缩影,他们的表达也更加直接。嫌贫爱富,注重外在,这是现实灌输给他们的思想——穷,就是原罪。
男孩不喜欢苏沫去学校接他,他觉得丢人,逢人便给人介绍苏沫:她只是我们家的小保姆,她不会开车,只会做家务。
苏沫当然不能和他一般见识,又不是自己家孩子,所以也不会想着如何教育他。但是那男孩更加放肆,越来越没礼貌,对她的呵斥成了家常便饭,苏沫终于忍不住生气,将那男孩远远地拽到街上,说:“我现在就把你扔外面,你什么都没有,你妈找不着你,你就没饭吃,没钱买衣服,买玩具,等着饿死,渴死,最后被那些叫花子卸掉胳膊,扔大马路上乞讨。你离开你妈,也是穷鬼一个,我穷,但是我还有能力赚钱,你能吗?”
那孩子大哭大骂,不依不饶,苏沫狠下心,将他一人丢在街角,自己藏在隐蔽的位置偷偷瞧着,防他出事。
男孩在天色渐黑人烟稀少的街上哭了好一会儿,心里害怕,越发找不着回家的路。
等苏沫出来时,他就乖觉了。
苏沫冲动之后,开始后悔,孩子当然会把这事讲给从蓉听,苏沫做好被人炒鱿鱼的准备。
等了几天,从蓉却像没事人一样,仍向往常一样该发脾气发脾气,该挑剔的时候仍是挑剔,却对孩子的事只字不提。
男孩在苏沫跟前越发老实,两人渐渐处好了,苏沫开始辅导他做功课,周末带他出门游玩,或者教他如何省钱待人有礼。对于这些,从蓉依然不发表看法,只更多地将孩子的事交由她打理。
从蓉是当地一家电子公司的中层领导,业务繁忙,有时回来的晚,苏沫便一直她家呆着,检查作业、送孩子上床睡觉、讲故事、做些家务,工时当然是超了,从蓉却对加薪的事装聋作哑。
苏沫不好意思多提要求,她心善,每每看见从蓉晚归时一脸憔悴,又念及她和自己同是单身母亲的处境,有些话到了嘴边又给生生咽了回去。
这样的日子越来越多,苏沫觉得自己已经麻木,麻木到连体力透支,却没时间品尝个中疲惫的滋味。
她想起曾经有人这样评价,那人说:苏沫,你这样的女性,抗打击力差,忍耐力却超强,所以你只会被人欺负却不会欺负别人。
苏沫越发自我厌恶。
这天夜里,从蓉又一次晚归,这次却不是忙于工作,而是和新交往的男友约会,等她春意盎然花枝招展的回了家,苏沫差点趴在孩子的小床边睡着了。
苏沫看着从蓉,又想想自己,虽是一样的处境,却是不一样的活法,她心里头一次忿忿不平。
从蓉偏生没心没肺嘻嘻哈哈地推门进来,路过厨房时瞟了眼里面的抽油烟机:“咦,这个好像很久没清洗了,上次钟点工来我也忘了说,反正你还没走,要不就把它擦擦?”
那会儿已是深夜,苏沫看着从蓉,她觉得从蓉不适合化妆,因为她看起来面目可憎。
可是苏沫再一次发挥了自己的“特点”,她什么也不说,转身从壁橱里拿出清洁用具,开始擦洗布满油腻的抽油烟机。
她踩高伏低,整整忙碌了两个小时,直到万籁俱寂,自己精疲力竭,直到所有厨具焕然一新。
她洗净手,正要离开,又被从蓉叫回来,从蓉难得发一回善心:“太晚了,我开车送你。”
两个女人坐在车里,谁也不吭声,快到了,从蓉才说了句:“苏沫,其实我觉得你这人可塑性很强,关键在于你遇着什么样的人,有时候男人是容器,女人就是水,你呢,就是那种会随着容器的形状适时改变的女人。”
苏沫自嘲:“是的,我不是很有主见有原则的人,别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所以只能生活在别人影子里。”
从蓉看她一眼,没给予肯定也没否认,隔了会儿道:“孩子的事以后用不着你管了。”苏沫吃了一惊,又听她接着问:“你在你舅舅厂里,他们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苏沫懒得瞒她,答了个大概。
从蓉听了一笑:“这么点钱,他们当你是亲戚还是包身工呢?这样,你跟我进公司做事,钱虽然不多,但也用不着打两份工。你是计算机本科毕业,进我们公司也算专业对口了,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