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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浮华(219)

王居安道:“我不买菜,”他看一眼轮椅上的老人:“怎么手脚都给绑上了?”

农妇像是被人问惯了,头也不抬道:“老年痴呆,不绑着他会到处走,一把老骨头要是掉进田里不得了。”

王居安问:“一直这样?”

“年前还好,现在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也有,不好的时候谁都不认得。”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姑娘,我下头几个弟弟妹妹都出去打工了,难哦,只剩我哪里都去不了,要有人看着他。”

王居安不说话。

农妇这才抬头细瞧过来,外乡人正看向那老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站了一会,他转身往回走。农妇不觉呆立,手中簸箕忽然落地,还带着露水的丝瓜莴苣滚落一地,她喃喃念一句:“小五?”

王居安早已走远。

农妇追不及,只得喊:“等会,等会……”

他头也不回。

农妇还想追,又顾着老人,跑回来问:“爸,爸,你看见了吧,那是小五吧,爸,小五回来了。”

吴久发眼神混沌:“小五?小五啊……”

农妇着急,嗓间带哭腔:“他从小就调,头上两个漩,一岁多点就去玩炮仗,差点炸瞎眼,眉毛上一道印……”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妈死得早,我从小背着他,种地背着,上学背着,做饭也背着,我认得他,我还认得他,那眉眼就像我们家的人……”

吴久发忽然清明了些:“老大,你哭了几十年,一直怪我把他卖了人,当时太穷,养不活……”

农妇见说不通,再往远眺,哪里还看得见人影,干脆一屁股坐田埂子上嚎啕大哭。

王居安径直走上大路,拦不着车,也没想着要去拦车。

日头当空,衬衣汗湿,黏在背心上,双脚却机械般的前行,他走了一下午,又瞧见火车站的旧楼,这回却在公交车站看见开往省城的长途汽车,顿觉疲乏,上了车,晚间到了市区,随便找了家旅馆住下。

陌生的房间,一切从简,窗外的世界却是灯红酒绿车水马龙。

当初来这里竞标,鲜衣怒马前呼后拥谈笑风生,如今故地重游,却是尘满面,鬓如霜。

这一晚半睡半醒,清早起来,顿感空虚,呆坐了小半日,勉强洗漱完,叫了辆出租车,前往西山寺。

庙里,香客盈门,佛龛前香烛环绕,一如当初,只是大和尚的禅房却没上次那样容易接近。

王居安才往里走,就被人拦住,王居安说:“我朋友姓苏,是住持的俗家亲戚,托我过来看看他老人家。”

年轻和尚进去请示,不多时出来回复:“住持师父说了,并不相识。”

王居安直接道:“我有段佛偈,一直不太明白,特地来向住持请教。”

小和尚度他气势,网开一面:“正好住持今天得空,也许能见上一面,要不施主先跟我去前面添点香油钱?”

王居安捐了些钱,再过来时,正好看见那房门敞开一半,禅房里金碧辉煌,显然重新装修过,里间有个满脸油光肥头大耳的中年和尚,那胖和尚边打呵欠边踱着步,王居安心里疑惑。

小和尚倒乐淘淘地又进去一趟,不多时出来说:“住持请您过去说话。”

王居安道:“不是他。”

小和尚不解:“怎么不是?屋里那位就是我们住持。”

话音未落,旁边一扫地僧淡淡开口:“施主来晚一步,我师父,以前的老主持,上个月已经圆寂了。”

☆、第86章

王居安微怔:“圆寂了?”

扫地僧道:“胆囊和胃都出了点问题,住了两个月的医院,没扛住,仙游了。”

王居安说:“年纪大了,器官老化,你们这里,以前的伙食估计也一般。”

扫地僧闲话道:“去看病,有医生说了,胆囊这东西,不管是吃荤太多还是常年吃素的,都好不了,还是要营养均衡。”

王居安笑笑:“上回他叫我出家,我劝他还俗,他千算万算,怎么没给自己算上一卦?”

“说的是,”扫地僧一点不计较:“我以前也问过他老人家,师父说了,他往常给人算命,不管好不好,最后都要加一句种善因方得善果,这辈子说了没有上万也有几千,难道还要给自己说上一遍么?”

王居安听得一笑,扫地僧也笑,两人都不觉大笑起来。

小和尚却不懂,仍是问:“施主你想算命啊?新住持也能算。”

王居安笑得眼眶有些发潮:“前半辈子它怕我,后半辈子我烦它,你说我还算不算?”

他转身走人,仿佛适才的笑耗尽元气,心里麻木,回去宾馆的时候,叫人送来一打酒水,胡乱塞了几张大钞过去,不等服务生道谢,一把摔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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