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地一声弦动,池鱼惊得眨了眨眼,晶莹的眼泪落下去,砸在了浅色的琴身上。
沈知白笑了笑,伸手捏着袖子给她擦了擦脸:“瞧吧,心里委屈还是哭出来舒坦,你一个人躲着难受的话,可没人给你擦眼泪。”
池鱼咬唇,泪眼朦胧地抬眼看着他道:“我先告诉你,沈故渊说过,我哭起来特别丑。”
“无妨。”沈知白将整幅衣袖都借给她:“我不嫌。”
扁扁嘴,池鱼伸手将他的衣袖按在自己脸上,哽咽出声。
她当真是好不喜欢被人扔下的感觉啊,像是自己没用了一般,人家连走都不屑带上她。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偏生是沈故渊。
她一点也不脆弱,也不是受不得委屈,就是忍不住想流泪。
沈知白眼有痛色,看着自己那浅白色的衣袖渐渐浸透了两块水渍,眉心微微拢起。
这一角看琴的客人本还挺多,但沈知白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人也算有眼力,竟然就空出这么一个角落,给那姑娘痛痛快快地哭。
池鱼没哭一会儿就拿他袖子抹了脸,吸着通红的鼻子问他:“我这样是不是太娇气了?人家提前走一步而已,我竟然要哭。”
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却又在半路打住,沈知白笑道:“不娇气,我倒是喜欢看。”
池鱼皱眉睨着他:“看我笑话这么好玩?”
“不好玩。”沈知白道:“我倒是想像叶凛城那样帮帮你。”
“得了吧。”池鱼撇嘴:“今日来这里,就是叶凛城教我的,说什么要一眼万年地惊艳沈故渊。结果惊没惊着,倒是被人厌了。”
“他这点把戏,江湖气重,哪里适合皇室贵胄?”沈知白不以为然地道:“我来教你,保证能有成效。”
池鱼满眼怀疑地看着他。
沈故渊坐在屋子里等晚饭,随手翻了几页姻缘簿,慵懒地靠在软榻上发呆。
宁池鱼的婚事,反正与他是不成的,既然不成,那他就得寻法子将她另许个好姻缘,才能算功德圆满。
正想着,门就被人推开了。
池鱼满脸犹豫地进来,频频回头看后头的郑嬷嬷。
“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沈故渊皱眉抬头,看向她手里捧着的东西。
郑嬷嬷用手肘抵了抵她后腰,池鱼连忙上前两步,将手里的东西举到他面前:“这个……是我亲手绣的,嬷嬷说您身上的花纹该换款式了。我……我就绣了一下。”
挑了挑眉,沈故渊伸手捏着那红袍的领子,扯起半边来扫了两眼,眼含讥讽:“你绣的?”
精巧的边纹,暗绣的春花秋月,这哪里是宁池鱼能绣得出来的?
池鱼心里也发虚啊,很想退缩,但回头看一眼郑嬷嬷,她还是鼓起勇气道:“是我绣的没有错!”
起码暗纹里藏着的那两只鸳鸯的确是她绣的,只是看不出来而已嘛!
嗤笑一声,沈故渊将那袍子扯过去,放在身上信手捏着,眼皮子一抬就给了她一记眼刀:“你别的没学会,脸皮怎么越来越厚了?”
池鱼下意识地就道:“师父教得好。”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池鱼眨眨眼,意识到不对,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说,这当真是我绣来要送给师父的。”
“哦,是吗?”沈故渊皮笑肉不笑地问:“绣得辛苦吗?”
“可辛苦了!”池鱼连忙把手伸给他看:“您瞧瞧,全是针眼儿!”
“那当真是可惜了。”
嗯?可惜?池鱼不解地看着他道:“有什么好可惜的?送给你的东西,我再多扎几个针眼都……”
话没说完,她就瞧见沈故渊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剪刀。
“主子?”郑嬷嬷惊了惊,料到他要做什么了,连忙急急地喊了一声。
池鱼愣愣地看着他,没反应过来要去拦,眼睁睁地看着那剪子在衣襟上落下,“咔擦”一声,好端端的袍子就被剪开了。
“师父?”瞳孔微缩,池鱼不敢置信地盯着他道:“这可是上好的金丝锦缎!很贵的!”
捏着剪子的手一顿,沈故渊皱眉看着她道:“你难道不是该更心疼你亲手绣的袍子吗?”
拍了拍脑门,池鱼道:“对不起,我重说一遍。师父,这袍子可是我绣了几个时辰才绣好的!”
“几个时辰就能绣好这么一件袍子,郑嬷嬷的活儿都得被你抢了去。”沈故渊冷笑,眼里没半分温情地道:“这些无聊的把戏你就少玩一些吧,没用。”
郑嬷嬷心里一跳,忍不住有些埋怨自家主子,不要就不要,这么伤人做什么?
好在宁池鱼似乎压根没被他伤到,反而是眨巴着眼在软榻旁边蹲下,撑着下巴看着他道:“师父,你知道我想留下你,我也知道你想走。所以我做这些在你眼里很无聊,但同样的,你这冷漠无情的戏码,在我眼里也很无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