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璇听得不忍,“阿落乖的很,师兄和她好好说,何用这样。”
“她看见我就顺墙根溜,一句话都不敢吱,说什么。”叶庭那几日正焦心,一回观就见小胡姬远远的巴望,明显是想问师父为何不归,被他一瞧就如惊兔般跑开,叶庭越发不快,等道人将试图溜出观门的小丫头捉过来,哪还有好声气。
苏璇看出他的不耐,沉默了一会,“师兄放阿落出来吧,至于郡主,师兄不愿麻烦,不妨让人去阮家在金陵的府邸处知会一声,自有人将她接去照应。”
叶庭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怎么,关了小丫头,你就和我置气?”
“哪有来由置气,一直是师兄替我费心。”苏璇想了一想,心平气和道,“只是需要自己担当的人和事,不宜托付于人。”
这一次换叶庭不语,片刻后一合茶盏,“先前已让婆子给郡主换了衣,在屋里寸步不离的伺候,大夫也去瞧过,道是虛耗过度,并无大碍,将她送回去必须有所安排,不可轻忽。”
听说阮静妍无恙,苏璇顿时心头一松,由衷道,“还是师兄思虑周详。”
这位郡主死在墓中倒省事,偏偏被苏璇硬救出来,就成了一桩难题。叶庭想得要深远得多,对师弟压低声道,“你是矫装混入,她却是在朝暮阁众人眼前被带进王陵,一旦送回就成了陵墓中唯一的生还者。消息散出,你猜失了两位头领和两朝黄金的朝暮阁会如何反应,更不提还有长使言及的那位手眼通天的贵人。”
苏璇一凛,近乎沁出冷汗。“是我想简单了,师兄可有万全之策?”
叶庭沉吟了许久,缓缓开口,“她要是寒门小户之女,还能改名换姓的躲避,奈何身份太过显赫,瞒也瞒不住。依我看来唯有两条路,一是置于朝暮阁势力难及之处,一生隐而不出,这种地方不多,但也能寻出几个。”
苏璇皱起了眉,“那她岂不是与有家难归,骨肉相绝?此路不妥,另一则是什么?”
叶庭忽然唇角一勾,笑容十分古怪,“另一则,那就只有——”
第39章 天之道
紫金山的一栋华邸气氛凝重,游山失踪的三家均派了人来,在此等候消息。
尽管搜了又搜,将紫金山上下筛了数遍,人们依然连一根头发也没寻着。郑公子身死,许小姐侥幸拣了条命,其他人至今无踪,谁都明白凶多吉少。
阮凤轩不愿想妹妹已遭不测,更不敢猜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初次离家就碰上这样大的事,阮凤轩已彻底不知所措,连束冠歪了也不觉,颓唐又绝望的看向一旁的薄景焕。
然而这一次,在阮凤轩印象中无所不能的好友同样束手无策,直到一名随从私下禀报,薄景焕眉间一沉,走回来道,“龙王山附近发现了十来具尸体,依服色描述,有一位似许公子。”
郑、许两家亦在一处,一听此言,许家的人顿时灰了脸。
阮凤轩犹如五雷轰顶,白着脸扯住好友的衣袖,颤声问,“——有没有——不不——”
薄景焕神情沉重,没有接话,“我走一趟龙王山,还请许家的几位一道去认一认。”
阮凤轩失魂落魄,兀自道,“——不会——奴奴不会——”
忽然一个吏役奔进屋邸,一口气险些喘不过来,急急嚷道,“禀侯爷!阮公子——阮小姐——寻到了!”
所有人都惊住了,目光全投在吏役身上。
阮凤轩呆了,狂喜的扑上去揪住吏役的衣领,“你说什么?她回来了!人在哪!还活着?”
吏役给他抻着脖子,晃得脑袋发晕,舌头也打结了,“巡山时发现的——活的——在山腰的——客邸——”
紫金山上上下下搜了几十遍,一直毫无所得,突然间冒出一个人来,可谓咄咄怪事。阮凤轩也不管其他,一听妹妹无恙就欣喜若狂,放开小吏冲出屋外,叱喝随从牵马,顺着吏役所指的方向疾驰而去。
然而阮凤轩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乖巧可爱的妹妹完全变了一个人,她蓬头乱发,外裙破碎,衣衫污满泥土,仿佛被活埋过一般,要不是有画像佐证无误,山吏都不敢确认。
更可怕的是明明门口空无一物,她依然不断惊叫,汗混着土污了面颊,秀颜惊惧万分,仿佛见到了某种可怕的阴魂,她一头扎进床帐深处,紧紧搂着枕被,无论是亲人还是侍女试图接近,都会吓得她瑟瑟发抖。
她的身体并没有异样,请了大夫也未诊出端倪,人却变得歇斯底里,神智全失,不仅认不出熟悉的人,更见了谁都恐惧不已,狂乱的惊叫有鬼,摸到什么砸什么,房中的花瓶瓷盏碎了一地,好端端的一个人竟然痴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