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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240)

苏璇方救下殷长歌,又见左侯危机,弃了荣隽不顾一切掠来,他双眸英冷,沉毅如电,剑光霹雳般击下,一把斩断了束缚左侯的铁链。

荣隽终于得了喘息,铜铃激引,北辰真人刹那扑起,剑光带着凌锐的气啸振响,如至高天道而临,直噬苏璇!

剑寒侵肤,苏璇一把将左侯拉起,抛向群雄,翻身仓促挥剑而迎。两剑交会,激起一声裂石般的炸响,气劲狂飚而出,北辰真人摔出数丈外,浑身骨骼如粉。

苏璇被断剑贯腹,呛出一口血,坠向了殿边的蛊池。

众人齐齐惊呼,蛊池是血翼神教用以惩治奴隶,培养蛊虫之所,底下是数丈深坑,里面人骨相摞,爬满了成千上万的毒虫蛇蝎,一旦落入就成了毒物的口粮。

殷长歌拼尽全力疾纵而下,一把接住了苏璇,自己双膝以下没入蛊堆,瞬间挨了数十下噬咬,多条漆黑的长蛇咝然竖起,凶狠欲噬。

沈曼青也扑了下去,她一切都不顾了,倾力扫开师弟足下的蛇虫,一剑削下数条蛇首,不管自己是否受噬,腿下又有多少蛇蝎。

洪迈也跃了下来,接着是法引大师,其后是陆澜山,人们不要命般接连跃下,交错的掌风扫荡腥臭的池底,击得毒虫残肢并着白骨乱飞,糊成了厚厚的血泥。

姚宗敬接住了左侯,一入手就觉左侯身体烫热,再一看他双眸白翳,皮肤转紫,肌肤渐渐鼓胀,大惊之下几乎要将人扔出去,蓦然听见左卿辞的厉喝,“让他张口!”

姚宗敬本能的改抛为抓,捏开左侯的颔,左卿辞扑近,将一枚乌珠塞进左侯的口中。

说也奇怪,乌珠入喉,左侯变化倏止,通身的紫胀开始退去,仿佛陷入了沉睡。

左卿辞也是一赌,对结果难以预料,一试竟然成功,此刻按着父亲近乎虚脱,浑身冷汗,余悸难平。

荣隽又一次受创,身形摇摇欲坠,面具下鲜血不断沥落,在殿上望见,颓然一叹。“——却邪珠,罢了——天意——”

他种在奴侍和左侯身上的是一种极稀有的蛊,这种蛊诡厉非凡,一旦驱动,中蛊者一身血肉化为剧毒爆裂,触者无救。唯一能克制蛊虫的就是毒龙脊背所生的异宝却邪珠。

他本想用这一手摧垮中原人的中坚力量,埋葬敌人的斗志,最终却还是因苏璇而落空。

六王几乎不能置信,激声道,“什么天意,苏璇不是已经完了?快召唤傀儡杀了他们!让左天行死!让他们都死!”

荣隽一言不发,六王掐住他的手,拼命晃动铜铃,“不可能,不可能败!你还有教徒,还有奴卫!让他们把这些人都杀掉!”

荣隽木立不动,宛若未闻。

绝望让六王陷入了空前的歇斯底里,“我耗了那么多年的心血,王位该是我的!应德帝,狗屁的应德帝!那碗鱼脍为什么没要他的命!他当年就该死!”

荣隽的呼吸突然停了,极静的问了一句,“是你下的毒?”

六王犹在颠狂的呓语,“不该是这样,娘曾说过误服天仙子的人会死,他为什么没死?”

一个孩子懂什么,所有人都这样以为。可他知道皇位本该是自己的,也知道母亲的怨怼和不甘从何而来,恨怨越积越深,变成了冲动的臆想,只要皇兄死去,一切依然属于他,母亲也会重展笑颜。

连荣贵妃也没想到,偶然的随口之语,被稚子记在了心底,他从荣府的花园撷回毒花,绞出花汁挤入玉瓶,趁着道中元节宴,悄悄滴在了鱼脍上,那时天子方继位,作为幼弟,他还有机会近身,然而花汁的异味使天子浅尝即止,随后的剧变却彻底毁灭了荣氏一族。

“原来是你——”荣隽呛咳出来,身形微微一晃,蓦然一掌横扫,失魂落魄的六王被击飞而起,笔直的坠入了蛊池。

蛊池极大,群雄将毒物悉数荡至边角,足足积起了半人高,六王正落在其上,层层相摞的蛇虫犹如软榻,托住他并未摔死,然而数不清有多少锋利的毒刺无情的啮入躯体,六王张大了嘴,发出一声凄厉的号叫,激烈的痉挛起来,在虫堆中越陷越深,纷纷的毒物彻底淹没了他。

血翼神教早就溃了,群雄有的与奴侍交战,有的在救蛊池中的人,还有一部分冲上殿顶,人们杀意激荡,攻势异常凶猛。

场面混乱不堪,荣隽仅是漠然的看着,犹如一个不关已的幽魂。

荣氏一族数百人的覆灭,竟然来自一个孩童的恶念,积蓄多年的复仇执念,几乎像一个冰冷的笑话,血翼神教完了,失败已成定局,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虚空。

荣隽突然抛下铜铃,转身掠走。

严陵一边杀敌一边盯着他,见状立时高呼,“首恶要逃,大伙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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