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沂山庄既安,苏璇第二日就婉谢了霍家的留挽,改居城外的太皇观。
消息传开,不少人慕名来访,均被太皇观的道士婉拒于外。然而在一日下午,一辆精雅的马车停在道观后门,帘幔掀处,一位容颜清绝的美人柔声低求,连心肠最硬的道士也不忍拒绝,破例迎入了来客。
客院当中生着一株数人合抱的银杏,金黄的叶子落了一地。树下的佳人披着翠蓝色的斗篷,云鬟青丝挽了枚水晶簪,越发显得皎白清冷。她孤身独立,淡雅出尘,纤手轻拢衣摆,一阵西风过,细碎的黄叶伶丁而落,静美而寂寥。
苏璇在远处看了一阵,终是走近,唤了一声。“奴奴。”
她望着他,眼睛渐渐红了,又极力忍住,经历的千百种滋味涌上心头,欲言又道不出来,化作了一个泪盈纤睫的笑。
她没有哭,却比哭泣更让人怜惜,苏璇的心越发软了,指掌一紧,忍下了拥住她的冲动。
静了一会,她轻吸了一下鼻子,敛住了情绪,“我已经快二十了。”
苏璇的眉一动,等她说下去。
阮静妍垂睫又道了一句,“祖母年事已高,身子也不如从前了。”
苏璇一时不明白她的意思,正在思索安慰之语,她抬起头,潮湿的双眸望着他,“等哥哥成亲后,我想替祖母祈福,辞家入道,去天都峰做女冠。”
这一言非同小可,苏璇怔了半晌才说得出话,“你当女冠做什么?”
满地黄叶被风吹动,她静静凝望,纤弱的肩微冷般一颤,“我不想嫁人,修道清净,或许还能有机会——偶尔见一见你。”
苏璇的心仿佛被铁剪拧了一下,蓦然疼痛。
他知道不该再见,即使她曾经勇敢的表露爱恋,即使每想起她就有温柔的甜惬,可师兄已反复晓喻过利害,世家与江湖的鸿沟深不可越,稍有不慎都会对她造成极大的损害。
然而到了这一刻,她亲身寻来,忍着哽泣,抛却女儿家的颜面,断断续续道,“我喜欢你,可我太弱了,没办法和你在一起,想去一个离你近的地方——听说天都峰有不少修道的居士长住——如果你觉得不妥——我也可以在山脚下寻个尼庵——”
苏璇血气上涌,哪里还听得下去。“奴奴!”
她垂着头,纤白的细颈柔弱可怜,一滴清泪坠入了香尘,“我来寻你不为别的,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份心意。你顾虑我的名节,不愿来见,我也明白。”
她退了一步,情绪稍缓下来,容颜苍白而沉静,“清修是苦,我却觉着甜;合婚是喜,我却觉得悲,许多事缘是自寻烦恼,我也不求其他人谅解。你不必在意,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
苏璇没什么能说,也什么都不想再说,一把拥住她,吻上了她多情多泪的脸。
阮静妍好像又坠入了一场梦。
他如王陵中一般搂着她,在唇上轻柔的厮磨,两个人同样生涩,却舍不得分开,直到他偶然舔去她唇间的泪,突然懂得了舌尖相触的美妙。
周围的一切似乎不复存在,他追逐她,侵缠她,越来越肆意的攫夺,沉醉于初尝的甜美。她心跳如鼓,又溢满了无限欢喜,身子越来越软,被箍得紧紧偎着他,感受他胸膛的坚实,娇柔的回应让苏璇更难自禁。
待两人终于分开,苏璇的气息少有的混乱,眼眸炙热又温柔,看着她酡红的娇颜,几乎想再度吻下去。“傻奴奴,做什么女冠,我又不是道士。”
第58章 美人谋
秋雨浇湿了燕宿雨的衣裳,紧贴着成熟的胴体,格外诱人心魄。
她已经在院子里跪了很久,哪怕膝盖如万针戳刺,她也没有显露一丝疼痛,纤袅含愁的姿态也收了,女人的柔弱是最有效的武器,但要看对谁,至少让她跪在这里的人绝对不会在意。
终于有脚步走近,何安持着伞来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的俯瞰,“知道为什么让你跪着?”
燕宿雨很清楚这个看起来白净腼腆的男子有多可怕,“属下不明白。”
何安平平淡淡道,“有人说燕令主近日有些异样,或许苏璇曾救过你,让你生出了别的心思。”
不知是冷是惧,燕宿雨的脸极白,如烟的美眸静寂黑沉,低扫了一眼在何安身后的陈兆,“绝无此事。”
何安宛如不经心的看着哗哗雨幕,“詹宁、玄月已死,池小染、司空尧负伤,陈兆随在我身旁,唯有你毫发无损,又无任何助益,大概近期局势不利,让你以为能有机会像其他废物一般叛阁而出?”
朝暮阁六位令主,以燕宿雨武功最弱,地位最低,她自知多言无益,“属下不敢。”
何安置若罔闻,一哂道,“上一次燕楼主行事失当,令堂少了三根手指,再来一次就该是臂肢腿脚了,也不知以燕夫人这般年纪,还受不受得住人彘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