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那瞬间他的名字几乎脱口而出,可终究还是哑声在了心底。
异国他乡,有艰辛有孤独,但这些南风都慢慢适应下来,唯一令她心里牵念的,依旧是赵芸。新的肾脏在体内虽没有排斥现象,但身体机能到底不如从前,她眼角的皱纹愈来愈多,鬓角已长了白发,神态间尽显苍老。而医院积极为她治疗,却还是没有半点转醒的迹象。
医药费是个无底洞,南风的那点积蓄已远远不够,虽然答应了傅希境接受他的帮助,可南风想,再坚持几个月,如果实在没有成效,便转回国内医院。
六月份的末尾,南风抱着速写本在旧巷里闲逛时,结识了两个同样背着画架的女孩子,她们是旧金山大学建筑学院的学生,因为有共同话题,她与她们聊得很来,互相留了地址。隔了几天,两个女孩子就带着一帮华人留学上杀到了南风工作的餐馆搞聚会。南风请老板帮她们打了个折,便渐渐熟络起来。后来,只要一有时间,南风便跑到她们学校去蹭课。
她的时间被瓜分得更彻底,虽忙碌,但充实丰盈。
她在电话里对谢飞飞说,走在校园里,像是又回到当年念大学时的感觉。真好。
没能念完大学,一直是她心头的遗憾。
时间缓缓流淌而过,季节在忙碌与等待中,又翻过一页。
这天南风休假,晚上在公寓同谢飞飞视频聊天,闲聊了几句,问了近况,南风又问起她的恋爱进度,谢飞飞沉默了一会,低低说:“我们分手了。”
南风愣住,久久接不上话。
“昨晚,他送我回家,告别时他忽然吻我,我们交往三个多月,最亲密的动作也就是拉拉手,这是他第一次吻我。那瞬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下意识地就将他推开了……”
“然后,我说了分手……”
“南风,那一刻我更深刻地明白了一件事,这辈子,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再爱上别的男人。”
“在开始这段感情之前,我犹豫了很久,他真的很好很好,我不讨厌他,也挺喜欢跟他在一起聊天吃饭看电影。所以我才决心给自己一次机会……”
“我想啊,也许可以试一试呢,也许我会爱上他。可是,不讨厌跟喜欢完全是两码事,更别说爱。”
南风沉默,静静听她说。
“我觉得自己真是浑蛋,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
“飞飞,别这样说。”
谢飞飞叹口气:“南风啊,还记得那天我们在江边说的话吗,也许真的呢,我要孤独终老了。我真的没有办法将就一段感情。”
南风想说点什么,可却最终沉默不语。她想起曾看过的一句话——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却偏偏不喜欢。
一生只爱一个人,听起来又深情又浪漫又不太现实,可这世界上,有些人偏偏就是这样,爱过一个人后,便再也不能爱别的人。不愿将就。
“咳,别说这些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公司刚接到一桩大Case,这单干得漂亮,以后就不愁接不到单。不过大家也有得忙喽!”
“你呀!都快成工作狂了,别老是熬夜,给我注意点身体!”南风凶巴巴警告道。
“趁年轻,多赚点嘛,以后才能去买地养老啊!”谢飞飞换上笑嘻嘻语气,“对了,公司为了犒赏大家,这周末全体出动去野外拓展活动。哎哎哎,遗憾你不能一起去啊,我们都好久好久没一起爬过山了啊!”
被她这样一说,南风更是想家了,“真想回国,真想你。”可是再想,她也忍着,来回一趟的机票钱太贵了,更何况,也放心不下妈妈独自待在医院里。
好几个月了,赵芸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医药费如流水哗啦啦地流出去,这笔庞大费用都是由傅希境在支付,南风又感激又不好受,她想好了,再等几个月,如果妈妈的情况还是不见好转,就转回国内。
九月底,天气渐凉。
入夜的唐人街永远都是那样热闹,每家中餐馆都是门庭若市,南风穿梭在餐台间,忙得晕头转向。
终于,到了下班时间。
她收拾好东西,乘地铁回家。
走到公寓楼下,她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路灯下抽烟,她顿住脚步,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疲劳过度幻觉了,要不怎么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再睁开眼,那身影依旧在那里。
傅希境像是感觉到什么,回过头,然后朝南风走过来,他走得很慢,像是故意拖延着不走近她似的,南风迎上去。
“你怎么在这里?”她问。
“南风……”路灯下,傅希境的脸色有点差,满面倦容,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