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芷意眼睫毛颤了颤。
“你总是要回去的,逃避没有用。”和安盯着她颤动的眼睫毛,“所以,回去以后不要这样了。”
“你要学会拒绝,做事情要学会邀功,有很多事情不一定一定要做到完美,所以必要的时候,你要学会偷懒。”
“你并没有不适合很多地方,你只是太听话了。”
太好欺负了。
这么好欺负的姑娘,相亲的时候应该会很受欢迎。
男人总是有保护欲的,她那么小小软软白白的一团,应该很容易能找到她希望的结婚对象。
贝芷意的睫毛又上下颤动了一下,这一次,眼角微微的红了,有液体从她闭上的眼睛里流出来。
她所有的情绪都是无声的,开心害怕难过委屈甚至哭泣。
眼泪流出来之后开始变得汹涌,和安眼睁睁的看着她肩膀非常非常克制的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迅速的静止了。
他都还没来得及让她不要动,不要用力吸气,她就自动自发的止了眼泪。
“好。”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眼泪却已经完全止住了。
眼睛仍然闭着,呼吸仍然努力平稳。
和安的心,就那么猝不及防的揪了一下。
“你……”他词穷了,“你睁眼吧。”
突然就觉得自己很不是个东西,明明那么喜欢她的乖巧也享受着她的乖巧,却仍然腆着脸让她学会拒绝。
如果有他在,她根本不用勉强自己去做这些。
可惜,他们之间没有如果……
他挫败的,看着她睁开了眼,红彤彤的带着湿意。
她看了他一眼,敛下眉眼。
心照不宣。
他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这个词。
***
依坦在中途回来过一趟,隔着窗户穿着全套的潜水衣。
和安和贝芷意不能大声说话,所以都是依坦在说。
这个平时神神叨叨,看起来很不靠谱的兽医先生,说话的声音一直在抖,语无伦次。
“维克多一直在码头等调度,阿盖抓到的那个送信人现在也被维克多押在码头。”
“我觉得肯定是假的,送信的那个人身上什么防护都没有。”
“你们不要乱动啊!哪怕是假的也不要乱动啊!说不定不是假的,说不定剂量不足,总之和安你这种天天在作死天天都不会死的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Miss贝还答应帮我定期找小樱聊天呢,所以她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你看她平时说话声音跟蚊子一样,洋娃娃一样都不用呼吸,所以肯定也没有吸入太多。”
“没事的没事的。”
到最后也不知道是应该安慰谁。
“海上巡警还有四个小时就过来了,今天海上没有风浪,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你看你们运气那么好,现在是雨季海上居然都没有风浪,所以一定没事的。”
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
“烦。”和安小声的哼了一句。
他们俩很长时间没说过话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贝芷意又天生话少。
贝芷意眯眯眼。
“你怎么了?”他拧眉。
他们两个的脸被湿布遮住了大半部分,所以他看不清楚贝芷意的脸色。
她脸一直有些潮红,刚才眯眼的动作看起来有点虚弱。
和安心里咯噔了一下,脊背不由自主的挺直。
“我……头晕,还有点恶心。”贝芷意声音很轻,说完恶心之后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她又忍了一下,把翻涌而来的恶心感压了下去。
她觉得她可能有点中暑,可是现在的症状又同和安之前形容的太像了,她看了一眼和安。
“对不起。”她又下意识的道歉。
……
和安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
“你只是中暑。”他很坚定,“粉末的症状不会那么快。”
他看起来冷静的毋庸置疑,但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开始说英语。
脱口而出的母语,代表了他其实也很慌。
贝芷意轻轻的嗯了一声,不想揭穿他。
病毒信件的实感在这一刻才开始慢慢的侵蚀她的脑袋,她终于从因为两人靠的太近而变得黏黏糊糊的心情中反应过来——她,可能真的会死。
是真的死,在异国他乡,没有人知道的离岛上。
只是因为拆了一封信,就死了。
“他们会把我的遗体送回去么?”她问的很认真,想了想又否认,“感染了病毒肯定就送不回去了,那火化了以后应该是可以送的吧。”
“……”和安瞳孔紧缩。
“我本来以为我可能是不怕死的。”在和安冲进来告诉她这粉末有问题的时候,她真的是这样想的。
回国之后的生活绝对仍然是一成不变的。
她偶尔会觉得,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活着也挺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