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医生前来给孟濡做了全面检查和初步诊断,事后,将孟濡送入病房挂葡萄糖。
孟濡醒来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
病房四面洁白,空调暖风鼓动,凉冰冰的液体顺着血管注入体内。陆星衍就坐在孟濡床边,时刻看着她,她一睁开眼他就坐直了身体。
女人水目清灵,漆黑通透的眸缓慢转了一圈,似乎仍有些茫然。
她稍微侧了侧头,看到床边面无表情的陆星衍,唇边下意识地牵出一抹浅笑,浓稠的睫毛扑扇,逐渐想起晕倒前的事情,抬手摘掉陆星衍一直戴着的3d眼镜,取笑问:“不晕么?”
陆星衍还是一言不发。
孟濡被他弄得有点紧张,以为自己病情加重,咽了咽干干的喉咙问:“怎么了?我是不是治不好了?”
这话说完,少年才终于有反应,伸手毫不留情地重重弹了下孟濡的脑门,凶巴巴的,“闭嘴。”
孟濡:“……”
隔壁病床是一名三四十岁的阿姨,听到孟濡和陆星衍的对话,替陆星衍说话:“小妹,你男朋友这么关心你,你就不要说这些晦气话了。刚才你进病房的时候,你没看到你男朋友多紧张,一直替你擦冷汗,我看他年纪比你小,照顾你的时候不知道多细心啊。”
这大概孟濡和陆星衍在一起后,第一个没有把他们当姐弟,而看出他们是情侣的人。
孟濡朝女人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跟他开玩笑的。”
但某个少年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
陆星衍看着孟濡,语气平淡,问道:“你为什么不吃药?”
孟濡放在被褥上的手僵了僵。
陆星衍又指出,“医生过来诊断过了,你是血压低导致的休克。你这几天的药都没有好好吃,对么?我刚才看了你包里的药盒,中午和晚上的药你都没有吃,你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吃饭。”
最后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言之凿凿。
孟濡没有否认。
陆星衍气笑了,是又无奈又心疼。他没有想过孟濡是不愿意配合治疗的,这两天的药,她只当着他的面吃过一顿,后面或许都没有吃。陆星衍问:“你不喜欢吃药么?”
倒也不是。
孟濡起 初不回答,后来在陆星衍的目光下,才掀高被子遮住头顶,恹恹的声音从底下缓慢传出来。
陆星衍没听清。“什么?”
孟濡又说了一次,这次陆星衍听到了。
——“有激素。”
她这么说。
上次医生开的是激素类药物,一天三次,多次几次肯定会导致身体乃至脸部发胖。
这对身为芭蕾舞演员的孟濡来说,是最难以忍受的事情。她宁愿继续吃不下饭,一天一天地和厌食症硬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发胖。
孟濡说完这个原因,自己都觉得太过任性。可这的确是她认真考量过的问题。
她用没打针的手扒下被子,露出一双乌润的眼,认认真真道歉:“对不起。”
陆星衍扒扒头发,比孟濡想得更多,蹙着眉毛问:“以后的药,你也不会吃了?”
“……”孟濡没回答,可她的眼神明明白白告诉陆星衍,就是这样。
陆星衍想开解她,“如果吃了激素的药发胖,等你的病好了以后,可以再减。”
“很难的。”孟濡怎么会没了解过呢,“激素发胖需要减下来的时间很长,我不想再耽误一年两年。”
轴。
执拗。
这才是真正的孟濡。
陆星衍尽管担心,却也不能不尊重孟濡的意见。
可不吃药,她的病怎么好?
少年难办地骂了句脏话,低头,额头抵着孟濡身侧的床沿,嗓音沙沙哑哑的。
“孟濡。”
孟濡:“嗯?”
陆星衍:“我刚才他妈快担心死你了。”
“……”
“你以后能别让我这么经历大喜又大悲吗,我心脏遭不住。”
孟濡摸摸他的头发,忍不住笑了。
接下来三天,孟濡上完芭蕾课后,都会过来市医院吊葡萄糖。
和孟濡在病房搭过话的那名四十多岁阿姨也每天都来挂消炎药水,偶尔遇到,见每次都是陆星衍陪着她,还每天亲自做不同的饭菜带过来,认真负责体贴周到,不止一次夸了陆星衍长得俊还对女朋友好。
陆星衍看了眼孟濡快滴完的葡萄糖,把她没吃几口的饭盒收起,摸摸眉毛笑说:“不是我好,是她很好。”
孟濡心里一动。
后来这名阿姨见孟濡每餐都吃得不多,更多时候是什么都吃不下去,好奇地问了下孟濡的病况。
孟濡化繁为简地说了下。
这位阿姨听说孟濡不想吃激素类药物,就向她推荐了一家地段医院的中医医生,据说很会治疗血压低、气血亏。阿姨劝解孟濡:“就当是调理,你一直不吃药也不是办法。你看你小男朋友每天多担心你,站在输液大厅外面就皱着眉头,看到你才会有表情。你快点好起来,不要让他每天这么担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