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濡现在还想不到,她拿下那双被陆星衍缝缎带缝得乱七八糟的足尖鞋,走回自己房间,找到针线盒打算重新缝一遍。
她拆掉陆星衍的线头,按照他缝纫的痕迹再一点一点穿针引线。
她以为陆星衍旷课打工是自我放弃。
她以为陆星衍从来不在乎她是跳芭蕾,还是跳别的什么。
nb s 她以为……
却原来,陆星衍会用他打工的钱,给她买一整柜足尖鞋。
缝好缎带,孟濡穿上试了下,大小和舒适度都刚好,她踮起脚尖在地板上转了个圈。
忽然又想起医生说的那句话。
心理疾病。
孟濡缓慢地停下,手扶着一旁的柜子。
她知道,医生那么说不无道理。其实从一年前开始,孟濡察觉到自己的事业进入瓶颈期,就开始有些焦虑。
舞台效果不完美,技巧和乐感停滞不前,孟濡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怪圈。
永远觉得自己不够好。她拼命努力,想将更好的舞蹈呈现给台下的观众,同一个动作可以重复练习几个小时,忘记吃饭,却仍旧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多。
孟濡太过用力,事实往往不尽如人意。
一次她在俄罗斯的莫斯科大剧院上台演出之前,由于太过劳累,身体虚弱,晕倒在了后台。
那场演出不得不换成另一名首席演员代替她登场。孟濡休息了三天,学习舞蹈的人都知道一句话,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三天不练,观众知道。
之后孟濡更加努力地练习,从早到晚,不知疲惫。
同一芭蕾舞团的演员们看到她这样,也不免很有压力——舞团最优秀最年轻的芭蕾舞演员都这么努力,她们还有什么资格休息!
那一段时间,整个斯卡拉芭蕾舞团都格外紧张,生怕自己一偷懒就落后这个中国女孩一大截。
所有人都觉得孟濡很优秀,但孟濡自己不那么觉得。
她为此一年没有再登台演出,舞团团长也告诉她,她现在的状况不太适合上台表演。
孟濡没有任何抱怨,依然跟着舞团的成员一起训练。
直到一次周末,孟濡和舞团成员一起去吃她最爱的中国菜。
一样一样可口熟悉的饭菜端上来,孟濡举起筷子,却没有任何食欲。
她夹了一块红烧排骨,还没吃进去就有点想吐。她放下喝了一口水,也是咽不进去。
舞团成员看着她,说:“孟,你的症状很像厌食症。”
那个时候,孟濡才意识到自己不是不饿,而是生病了。
她去医院诊断,医生判定为厌食症。
医生建议孟濡住院接受治疗,时间少则一个月,孟濡不想在医院浪费时间,而且她在医院也不能练习芭蕾。
正好覃郡芭蕾舞团的人联系孟濡,邀请她回国担任指导老师,指导覃郡芭蕾舞团的成员排练。
孟濡想着回国休息半年,或许能让她的情况得到改善,于是答应了。
阮菁以为她回国是为了陆星衍。
根本,不是。
……
晚上陆星衍说会回家,孟濡在他回来之前收好诊断单和药,还做了一桌子菜。
孟濡在国外也会自己做菜,手艺虽算不上太好,但家常小菜绰绰有余。
陆星衍推门进屋,孟濡正把最后一道滑菇鸡丝粥端到餐厅桌上。
少年的脚步微怔,看向孟濡问:“都是你做的?”
“当然。”孟濡毫不谦虚,解下围巾放在置物架上,对陆星衍说:“快去洗手吃饭。”
“为什么做这么多菜?”四菜一粥,孟濡回到家后还从来没有认真做过菜。
孟濡坐在餐桌后,手托着下巴说:“多吃自己做的菜,少吃外卖,不好吗?”
当然好,陆星衍找不到理由说不好。
少年依言洗完手,回到餐桌边,接过孟濡递来的筷子还没有坐下就夹了一块仔姜焖鸭。
孟濡仰头看他问:“好吃吗?”
陆星衍爽快地点点头,竖了下拇指。
孟濡又噙着笑问:“和你做的比呢?”
陆星衍不回答了,抬眉看对面的女人,试图绷了下脸,没绷住:“故意埋汰我?”
孟濡浅笑,不置可否。
陆星衍主动给两人一人盛了一碗粥,孟濡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粥,几乎没吃什么菜。
也许是今天看到那个女孩的场景刺激了她,也许是收到陆星衍送的一整柜足尖鞋心情很 好,孟濡努力让自己多吃一点,最后成功吃掉了半碗粥。
剩下大部分菜都进了陆星衍肚子,少年今天胃口很好,盛了两次粥。
最后看到孟濡一小碗粥还剩下半碗,陆星衍微微皱了皱眉,还是什么都没说。
饭后陆星衍收拾碗筷,擦桌子时问已经坐在沙发上准备看电视的孟濡,说:“你吃这么少不会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