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过不去我心里的那关。”顾关山说,“我从来没在画画上碰过这么多壁,我一直在怀疑自己,我这样碰壁,这样苟且地考上一所学校……”
柏晴宽容地帮她说完:“……你心里无法接受。”
顾关山点了点头。
“唉……”柏晴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了,反正我也看不懂,我内心戏比你少点,我就想好好画画,先升学再说。我也喜欢画画,但是我没被逼到你这程度上,大概是因为脑回比较浅,没你们聪明人那点弯弯绕……”
顾关山:“我难道脑回就比较深吗?!”
“你这种人,”柏晴夹着块红烧肉指向顾关山,“就是那种聪明人的头脑,想得又细,容易钻牛角尖,但是没办法。这种牛角尖你只能自己克服,或者终于找到一个解决方法。”
顾关山不爽地问:“难道还有别的从牛角尖里钻出来的方法吗?”
柏晴:“还有人根本不会钻牛角尖,比如我。”
顾关山:“……”
顾关山被硬堵了回去,憋得不行,闷头喝方便面的汤。
柏晴喊她:“诶诶给我倒点……711这个米饭真的好难吃啊,大写的拒绝,没有点汤真的受不了……”
顾关山嫌弃地给她倒了酸辣汤,柏晴满足地将米饭扒拉完了,窗外夕阳西下,她突然问:“刚刚站在门口男生是谁?”
顾关山一怔:“……诶?”
“我看他提着饭。”柏晴迷惑地说,“长得挺高挺帅的,有点狼狗的感觉,我进来的时候他正在朝外走。”
顾关山迷茫地皱起眉,道:“啊?我不知道……是画室同学么?”
“不是,稍微有点眼熟,大概见过一两面……可能是送外卖的吧。”柏晴揉了揉眼睛,将便当盒子扔了,撸上袖套。
柏晴顿了顿,又不理解地道:“但是只是送个外卖吗……?”
“——我看着他走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第69章
上午下午天气还好好的,晚上海上就吹来了积雨云,空气里尽是水汽,呼地吹过六班的教室。
常老师在讲台上懒洋洋地监自习,顾关山座位的这个角落里的人越发地少,丁芳芳疑惑地传了张纸条给顾关山的同桌——李西:‘沈泽这是不回来了?’
李西想了想,在纸条上写道:‘不知道。你问顾关山。’
丁芳芳:“……”
丁芳芳顿了顿,无话可说……
李西传完纸条又戳了戳她,问:“怎么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关注沈泽?”
丁芳芳微一思索:“没什么,我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预感,和沈泽有点关系。”
李西点了点头,望向外面的天穹,喃喃道:“……其实我也有点。”
外面乌云光影重叠,大风吹过翠绿的树,远处的海洋呈一种模糊的、混沌的黑色,像是一场毁天灭地的大雨的前兆。
班里唯一一个敢把手机放在桌面上的人——常老师,瞄了一眼手机,对班里的同学懒洋洋地说:“同学们,好消息,刚刚接到教务处通知,今晚最后一节晚自习取消。”
班里登时一片大哗。
“台风……愿望,”常老师随口说:“这名字还挺好听的……总之它今晚九点登陆,大家关好门窗,在宿舍的同学要小心,咱们宿舍楼那个破样,估计顶不过几场风。”
丁芳芳顿了顿,对李西轻声道:“……也可能是台风要来了吧。”
那是个说是世界末日都有人相信的夜晚。
沈泽在路上走了很久,坐错了公交车,窗外的雨水淋淋漓漓地洒在窗玻璃上,夜色合着橘黄鲜红的霓虹灯,犹如万花筒一样绚烂。
他什么都没想,也可能什么都想了,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思索什么。
脑海中萦绕不去的,却是顾关山的眼泪,一滴滴地掉在她的膝盖上。
顾关山疼哭过,因为父母哭过,因为沈泽是个混蛋而哭过……却从没有因为无能为力而落泪。
沈泽望向玻璃窗,夜里的公交车人稀稀落落地坐着,他从窗户里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高个少年人——头发短,眼睛漆黑,薄薄的嘴唇紧抿,头发丝上的水一滴滴地往下落。
他怎么会遇到那样的人呢……
遇到那样一个,无时无刻不让人记在脑中,惦在心头,绚烂又苍白,像是一朵崖底的白格桑的人呢。
沈泽疲惫地想,如果没遇到就好了……如果一直保持着一班到六班那种天堑一般的距离,那一定是不曾认识她的。
但是一切都不可避免,沈泽想起第一次在楼下见顾关山的样子。
就算推后几天,也有走班。他走进教室里,就会看见坐在后排和六班的同学开玩笑的那个姑娘——然后沈泽会走过去,把书包放在顾关山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