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爷的老家在河北。从随州到河北,千里迢迢,一路高山流水无数。
但人家苏墨淡淡的说了:“从随州到河北,一路共有七座大山,十座小山,河流共有十五条。”
当时聂无忧正口中叼着一白馒头,筷上夹着一小咸菜,闻言看着他愣了一愣。
自从进了镖局之后,她就知道这个神情自始至终都温和的人竟然是镖局里的二当家。冷面倨傲如高翔者,都对他言听计从。她一开始还不以为意,结果等到这次走镖她就发现,这个苏墨,果然很不简单。
一路镖队何时走,何时停,走的什么道,歇的什么店,他的心中就似明镜般通晓。而现今,他竟然就这般若无其事的说出了随州到河北的路上有多少座山,多少条河流,仿似这一路山山水水的布局都是他自己设置的一般。
此人不但心细如发,而且谨慎沉稳,聂无忧自此对他刮目相看。
叶放也是转着手中的毛竹筷子,低首笑道:“二当家运筹帷幄,叶某佩服。”
苏墨微一欠身,淡淡的笑道:“谬赞了。叶公子是我们天下镖局的贵客,局主一早就已说过,叶公子才情武功罕见,苏墨佩服。”
叶放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忽然却有一句娇笑声传来:“哟,各位这就吃上了?”
聂无忧手中抓着馒头看过去,见说话的正是白日里让她煎茶的那位夫人。
她身后有低沉的咳嗽声响起:“春柳。”
聂无忧恍然大悟,哦,原来她□柳。
春柳闻声急忙回头扶住了张老爷,一面搀着他慢慢的走下楼梯,一面笑道:“老爷,小心脚下。”
身后却有一道轻蔑的哼声响起,看其梳妆打扮,端庄雍容,当是张夫人无疑。
张夫人碍于面子,倒也不好当面斥责春柳。只是绷着一张后娘脸,由一个老嬷嬷扶着慢慢的走了下来。
而她的身后,则是一应家中的子女。
春柳扶着张老爷在聂无忧他们隔壁的那张桌旁落了座,自己也正要在他身旁的凳子上坐上,不提防斜刺里倒有一张手拉了她一下。
她扭头一望,见正是那个老嬷嬷。
春柳眉头蹙了蹙眉,有些不悦的道:“赵妈,你拉我做什么?”
被唤做赵妈的嬷嬷看也没看她,只是扶着夫人缓缓的坐下。然后她才直起了腰,板着脸硬邦邦的道:“主子都没有落座,哪轮到奴才落座的份。”
春柳显然是被气得不轻,一张俏脸顿生寒霜,柳眉也是竖了起来。但最后似乎又是隐忍了下去,面上勉强的笑了笑,垂手站到了张老爷的身后。
那张夫人似乎甚为得意,面上是藏不住的笑意,招呼着自己的儿女落了座。
聂无忧咬着筷子看了那边一会,撇了撇嘴,又接着埋下头去啃馒头。
旁边的上官凌欢却是盯着碗中的馒头在发呆,过了一会她悄悄的问身旁的聂无忧:“无忧姐姐,我刚想起你白天说的那句话,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聂无忧头也没抬,继续与馒头奋战,闻言含糊不清的问道:“哪句话?”
“就是那句,你说这世上有一种毒药是用银针也试不出来的。无忧姐姐,那到底是什么毒药啊?”
聂无忧一口馒头噎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憋的满脸通红,不住的咳嗽。
却有只手放在她背上,缓缓的拍着她的背。耳边有人低笑,而后有杯水递到了她面前。
骨节分明的手,尾指微微的蜷着,像极了仲夏晚间含苞未放的玉簪。
聂无忧抬起眼泪汪汪的眼看着手的主人。细长的眼,眼尾优雅的微微上翘,在跳动的油灯下,漆黑闪亮的眸中似有光华流转。
聂无忧咳的更厉害了,赶忙抓住了那杯水一股脑的灌了下去。
水下了喉,咳嗽是不咳嗽了,可她开始打嗝了。这一来是因为馒头是面食,容易噎着,这二来么,则是给吓的。
拍着她背的那只手,虽是一下一下的极为轻柔,但还是无端的让她觉得背上汗毛直立啊。
叶放好笑的看着她,拍着她背的那只手收了回来,转而握住了她手。
聂无忧一边挣扎着一边质问:“呃......,你干,呃......,什么?”
叶放也不回答,只是拇指和食指对着她的右手虎口就是用力一掐。
聂无忧痛的一声大叫,左手无力的在桌子上挠个不停。
这下子别说这桌上的所有人,就连隔壁桌上的张老爷一家都看了过来。
聂无忧虽是时常被她爹笑为脸皮之厚,实乃古往今来第一人,但这会还是有些脸红了,默默的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反观叶放则是依旧神色如常,并无一丝一毫的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