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好,公主府上下乱成一团,铺床烧水,煎药熬粥。
步溪客也不去见傅尚书了,他一言不发,脸色难看地站在旁边看着。
晴兰自己倒是没多娇气,她喝了药躺下,还对他笑了笑,小声说没事,才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她睡熟,步溪客慢慢走近来,接过莺歌手中的帕子,沉声道:“让我来。”
他拧干帕子,仔仔细细搭在晴兰额头上,又跪坐在旁边,裁了几张黄纸画了符,贴在枕边,幽幽叹了口气,歪在床边看着晴兰。自责不已。
嬷嬷想说什么,却又顾忌他的身份性子不敢开口,只是给他脸色看。
一直到酉时,晴兰退了烧,步溪客才松口气。
傅尚书和步固得知公主病了的消息前来探望,临走时,也劝走了步溪客。
父子俩请走傅尚书,才关起门来算账。
步固这次忍无可忍,骂道:“短短数日,你就给我惹这么多麻烦!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万事等朝廷的人走了,你们慢慢商量着来。这可好!!你的沉着冷静哪去了?未娶妻时还有个脑子,娶了妻,你反倒野了,那么个娇滴滴的姑娘,还没皎皎皮实,你带着她去奔马?还去栖山?!你知不知道如今已入深秋,那山上就要下雪了!!”
步溪客一直没说话,垂着眼,紧紧抿着嘴。
步固越说越来气:“皇都是什么地方?春暖花香!你再看看你娶的是什么人!你娶的不是燕川的狼!那是公主!!老皇帝捧在手心里捂大的!路上颠簸几个月,来到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儿受苦,你倒好,见了美人血一热,拉着人家就到山里喝风还敢策马狂野,你脑子是被狼啃了吗?!”
步溪客道:“是我错了,什么关心什么体贴……全都是嘴上说说,连她病了我都没察觉。”
他道:“我去后堂。”
他说完,把自己关进了后堂,静静立了会儿,他摘下那几枚铜钱,在贺族供奉的狐仙前摇了起来。
一连摇了几个,全都答非所问运势平平,步溪客心烦意乱,想自己若是如此,还不如到公主府去看她。
这时,门外却传来吃吃两声笑。
步溪客顿足,道:“苏先生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却要在门外无故发笑?”
门被推开,一个长相亲切温和,脸上挂笑的中年男子走进来,慢悠悠道:“步溪客,你生来命好,从来都是顺风顺水,即便是腹背受敌,也能得天助,化危急……所以,我还从未见过你焦虑无措。一个一生好命的天之骄子为了点小病小痛捶胸顿足恨不得抽自己耳光……当然好笑。”
“我是恨我自己……”步溪客道,“我虽未病过,却知病了的滋味不好受。她像花一样娇嫩,明明应该被小心呵护着,可我……连我父亲都明白的道理,我却抛在脑后,只顾自己开心……”
苏东篱闭着一只眼耐着性子听了会儿,慢悠悠说道:“如何?我说的不错吧,你命中注定要娶她,且要为她牵肠挂肚一辈子,怎样?你能有这种感受,说你们是不到十日的新婚又有谁信?分明是忘却前世的老夫老妻……你俩金风玉露,相遇并非开始,而是重逢。”
步溪客想起这事,立刻来了精神,问道:“那她会如先生之前所说,陪我终生吗?”
“哟?你是怕今日的这点快活风,吹散了你的心头肉?”
“她身子骨弱,我怕风寒……也会危及生命。”步溪客摸着自己的心,说道,“不知为何,我一想到她病了,我就心慌……”
苏东篱笑容如狐狸,摇头晃脑道:“步溪客,我之前与你说什么来着……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我说你这小子今生命好,怕是因为上辈子过得太苦死得太早,有个命格奇高与你关系极其亲密的人,许愿要把命格分你一些,换你这辈子无病无灾,长命百岁……哎呀,现在想想,那人,会不会就是你这个小娇妻,前世散了至高的命格来护你,结果这辈子自己就要小病小灾不断……”
他话还没说完,步溪客匆匆离去。
苏东篱对着那狐仙像咧嘴一笑,说道:“不过是我随口胡编的……瞧瞧,这就信了。”
第二日清晨,晴兰醒来,一转脸,就看见步溪客歪在床边,还在睡着,他紧锁着眉,一脸不高兴。
晴兰抚摸着他的眉眼,指头轻轻戳了戳他的脸。
步溪客抬起手,把她整只手都包裹在手中,抬头看着她,许久,轻轻说了声抱歉。
晴兰笑:“我好啦!”
步溪客微微动了动眉,扑过去抱住她,不住地摸她的头发:“不要生病好不好?我……我一听到你生病,我就焦灼万分,无能为力……不要让我这样,我不要你病,也不许你病……”